第9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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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是火,一个是水。怎么相融?
  说话间,第一场比试开始了。双方揭开了幕布,由顾铮先鉴定。第一件藏品是一件青花三果纹执壶。顾铮上手之后不久就放了下来。然后面对众人宣布结果:“东西是真的。而且是明代宣德年间,景德镇御窑厂出品的青花执壶。”
  白汐也点了点头:这一只青花执壶,呈现出一种浓艳、凝重、古朴、典雅的艺术风采。青的釉料,发色蔚蓝、苍翠。浓者如寒铁,淡者似翳云,线条间有明显的晕散现象。看起来,就像是宣纸上画出的水墨画一般。这是宣德青花的典型特征。
  董明堂“嗯”了一声:“顾董事长,这是明摆着要全力以赴了啊。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谢大少留。”
  “那当然,师兄弟两个都是谢镛教出来的。他们不会在鉴定这一块上还藏匿什么真本事。”白汐得意道:“再说了,谢文湛也未必那么好对付。”
  正说着,第二件藏品也拉开了帷幕。是一件青釉的穿心炉。白汐立即提起了精神,目不转睛地盯住这一件穿心炉。董明堂倒是先开了口,说出了她的疑惑:“穿心炉是明代的器形吧?但是这釉色……怎么感觉不是明代的?难道是高仿?”
  市场上,很多仿品会臆造器形。比如,拿个越窑的将军罐忽悠小老百姓,说:“这是唐代越窑的古董。好东西!价值连城!”
  但,懂古玩的人就知道。这唐代将军罐简直笑掉大牙。因为越窑的生产年代是东汉至宋。而“将军罐”这一种器形,初见于明代嘉靖、万历朝。清代才开始流行起来。
  所以,明以前的窑口,断断不可能生产将军罐。更何况是唐代的越窑。
  眼下。这一件穿心炉也是如此。穿心炉,其实就是一种底下带排水孔的花盆。明代龙泉窑中有少量产品。但,谁也没见过宋代的龙泉窑穿心炉。但看顾铮上手了之后不久,又斩钉截铁道:“宋代,龙泉窑。梅子青釉穿心炉。”
  白汐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底下的评委,甚至鼓起了掌。
  董明堂不明白了:“这一件,真的是宋代龙泉窑的穿心炉?!”
  “是的。”她凝视着这一件古董,黯然道:“釉层厚而通透,足底磕碰处露白胎。炉底有“火石红”现象。这些都是宋代龙泉窑的特征。但东西的器形的确很少见。我猜这是一件孤品吧。不是所有的器形,历史上都有记载的。”
  从这一件罕见的龙泉窑穿心炉开始。比赛忽然上档次了起来。
  下一件,是谢文湛来鉴定——清缂丝董其昌草书诗轴。看草书书法作品,要比看行书,楷书,隶书,等作品要难。因为草书讲究的是意,形合一。基本上,你要能鉴定这个书法家的作品。必须要能完全理解这个人的书法精神才行。
  谢文湛鉴定了出来:“仿品。倒也是老东西,是清中期的仿作。”
  “他怎么看出来的?”这一回,董明堂是真的开始佩服谢文湛了。他愣是觉得,这一副董其昌的草书,和博物馆里面的没两样。
  白汐扫了一眼:“董其昌早年,晚年,都是模仿的颜真卿的字体。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拙趣”味。运笔圆劲含蓄,肉中有骨。而他的草书,在拙趣上,又吸纳了唐代书法家杨凝式的“去繁就简”。这一件作品,虽然缂丝的年代对的上。字体也对上仿颜真卿的风骨。但,繁琐太多。和杨凝式的去繁就简不符。”
  “怪不得。”董明堂点了点头。
  “清代,沈铨《梅竹锦鸡图》真品。”这边,顾铮又鉴定出来了下一件。评委依旧点了点头。
  “西汉彩绘玳瑁形漆盒。现代仿品。玳瑁的年代不长,因该是解放以后的产品。”谢文湛也不甘示弱。
  “东晋越窑青瓷褐彩双鱼洗。真品。”顾铮礼尚往来。
  “元枢府釉龙纹高足杯。现代仿品。”谢文湛也鉴定的十分得心应手。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真真假假,鉴定了不下五十多件藏品。董明堂一开始还兴致勃勃,这会儿都快打瞌睡了。而白汐的心,却越来越紧了。因为,离自己高仿的那一件钧窑碗不远了。只期待,谢文湛能撑到那个时候不出错。
  “哎呀,白小姐。”董明堂打了一个哈欠:“你这么兴奋干什么?谢文湛的脑残粉?”
  “你才脑残粉。”她差点说出“他是我丈夫。”话到嘴边,改口道:“谢文湛比顾铮帅。我当然希望上司更帅一点。不成么?”
  “好好好。”董明堂直起了腰,却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要是她在这里。说不定也会像你这样。”说完了又道:“白小姐,我看你也挺擅长鉴定的。哪个大学毕业的?师从哪位鉴宝大师的门下?”
  “我是……”她说不出来。只能答道:“我是看程璋的书。自学成才的。”
  “程璋?”董明堂不以为意:“我妹妹她也很喜欢程璋……”又苦笑道:“但是程璋纪念馆建好了。她却没办法去看了。”
  说完,就不再言语。白汐也知趣,不再多问。
  台上。谢文湛第一次卡了壳。这一次,他面对的是一块青铜印章。形状是圆形,体较薄且扁平,桥形钮。印面中部上端、正中、下端刻纹饰,两侧刻“王”。中间则是鬼画符似的刻了一个奔跑的小人形状。但显然不是三代铭文。
  董明堂这下完全不认识了:“这是什么鬼?!”
  “战国巴蜀图形桥钮“王”字纹青铜印章。”白汐一口气报出了名字:“那个王字中间的,是巴蜀的图形文。战国时期,巴蜀地区的古蜀国还用着图形文字。”又顿了顿:“但现在,已经无法考证那些古蜀国的文字了。”
  也就是说,臆想一个这一类的仿品,也是可以的。反正巴蜀古文字,已经成了无人可以破解的天书。
  “真品。战国巴蜀青铜印章。刻有王字和巴蜀的图形文字。”
  这是谢文湛的结论。对面的顾铮点了点头。能说出产地“巴蜀”。就已经相当了不得了。
  紧接着。下一件古董。就是天青釉海棠红窑变钧窑双耳尊。东西一出场,几个老专家几乎都站了起来——北宋钧窑的!还是尊形器!品相还这么完美!哎呀……至尊行果然是业界龙头企业。这么好的东西,不下两千万吧?!
  顾铮上了手。然后,按照程序,一步步来看。但,怎么看,东西都很开门。但他不急着下结论,因为古玩做高仿,就是越像越好。也就是所谓的“迎合鉴定者口味”去高仿。所以“物极必反”。东西太真了,反而容易出猫腻。
  所以,他接下来,就是找有没有什么破绽了。但,找了半晌。还是一点儿破绽都没有。虽然说,市场上的钧窑高仿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但始终在火候,釉料上,存在着一分差异。这一份差异,是再高明的高仿,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他经手过不下百来件钧窑,早已经形成了独特的手感体验。但是这一次。感觉,和理智。却在打架。因为感觉上,他觉得东西好像不对。但理智告诉他,东西是对的。这就好比,人的五感,和那第六感,起了冲突。这时候,就看他怎么抉择了。
  再看一遍。他又注意到了一个小细节——双耳尊的底足,釉色覆盖的不全。甚至脏了一点底胎。普通的收藏者,一看可能就会说:“东西是假的。因为钧窑的覆浇釉,是要盖全的。”但他明白,其实一些器形大的钧窑,的确有这个瑕疵。
  所以。可以反推一下结果:假如这是仿品。能做成这么高明,肯定图的是当真品,高价卖出去。不可能还留下这么个小瑕疵。故意贬值了东西的品相。真品,才有可能有这么一个美中不足的瑕疵。而不去掩盖真相。
  但,手感上。始终还有点欠缺什么。到底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顾先生,时间到了。”主持人提醒他,该下决定了。
  顾铮深吸了一口气。其实,直到现在,他还在犹豫是否是真品。自诩理智,就不会被“感觉”这样的东西给骗了。于是道:“真品……”
  接下来。顾铮说什么,都不重要了。谢文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而台下的白汐,开始鼓起了掌。人们好像被提醒了似的。通通开始鼓掌。鼓掌完了。裁判上前来。道:“顾先生,谢先生在我们这里登记的是,这是一件高仿钧窑……”
  “不可能!”顾铮怒了:“这怎么会是高仿?!”
  而刘丹林也冲到了台上。他也上手鉴定了一番。却是冷哼了一声:“谢师弟。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吧?!把真的东西,登记成高仿?!”
  “做这一件高仿的人,在这里。”谢文湛笑道。
  顾铮,刘丹林两个人都傻了眼。而白汐,就在这时走上了台子。她微微笑着,步伐轻盈。穿着一身蓝色的小礼服。脖子上挂着祖母绿的翡翠项链。看起来,摇曳生姿。但她走到台上。却是举起了这一只双耳尊:“东西,的确是高仿。”
  “不可能!”刘丹林还据理力争:“这怎么可能是高仿?!你说说,哪一点不对?!”又号召底下人:“还有你们,你们都是至尊行的老专家。古玩堆里长大的人。你们上来看看!看看这东西到底对不对?!谢文湛,你别血口喷……”
  刘丹林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白汐高高举起了这一只钧窑双耳尊。
  然后,她松手,“啪!”地一声。双耳尊掉落在地上。碎了。所有人,都惊讶的站了起来。但见白汐不疾不徐,找出了一块双耳尊内部的碎片——这是瓶腹的碎片——里面掺杂了一根钢丝。
  钢丝,就在胎里面。而且,一看就知道这是现代的钢丝。
  胎里面,有钢丝。毫无疑问,不可能是后期加进去的。只可能是——做素胎的时候就加进去的。而白汐把钢丝转向了众人,道:“上面还刻了我的名字。”
  一位摄像师拉近了镜头——的确,一排小字:白汐于2016年10月15日做。
  这一下,毫无疑问了——东西的确是高仿。而且,就是这一位白小姐做的高仿。
  刘丹林的脸都绿了。他下了台子,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大厅。而顾铮,木木地站在原地。而与此同时,底下的人们,给白汐,给谢文湛,报以最热烈的掌声。这掌声,也意味着顾铮在北京城的势力,彻底瓦解了……
  在场的顾峥的亲信,纷纷起身离去。因为他们的老板,就要垮台了……而谢文湛的亲信,挂着笑容,满是得意……他们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良久。白汐才走到了顾铮的身边:“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顾铮什么也没说,此时此刻,他的尊严已经狼狈。他的事业已经一败涂地。他下了台子,也走出了这欢天喜地的明远楼茶馆。
  第118章 结婚(大结局上)
  比试结束当晚,顾铮就撤出了北京至尊行的总部大楼。
  谢文湛平静而温和的接手了北京的至尊行。人们臆想中的大清洗,大撤换,大辞退。都没有来临。新的总裁,不追究过去。只要手底下的员工,全心全力为自己工作。那么过去的只属于过去。不会影响到未来的前程。
  白汐跟着他,走进了至尊行的董事长办公室,看到一杯凉了的茶。色如琥珀,却冰凉无味。
  “顾师兄这是寓意人走茶凉吗?”她笑道。
  “顾师兄有鉴定的手艺,到哪里都吃的开的。”
  话是这么说。但谢文湛明白,顾峥以后在上海至北京一线。是混不开了。而父亲,其实也为这一场战役的失败者找好了退路:去往西北地区,从底层做起。但,那也正式意味着父亲放弃了他们第一届弟子接手至尊行的事业。
  三届弟子,人才济济。最终,是他谢文湛笑到了最后。
  解决完了生意上的麻烦,他接下来就要考虑结婚了。不把白汐娶回家,他就不得心安。
  于是他走到桌案前,放下公文包。然后把笔记本电脑的电源插上。白汐也凑了过来。她以为谢文湛大概在看什么公务上的事情,没想到,却是几张唯美至极的风景照。
  她好奇道:“文湛,你在干嘛?”
  “结婚的地点。”谢文湛道:“你肯定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在想,什么地方比较适合你的心意。”
  她倒是有个主意:“景德镇的四时瓷话别墅,风景很不错。而且收藏了那么多古代瓷器,我很喜欢。不如到时候去那里举行婚礼。还可以喊沈师兄过来当证婚人。”
  “那好。听你的。”谢文湛关上电脑。然后看了下时间,笑道:“白汐,待会儿我还要去见一个人。你先回家等我。”
  于是她乖乖回家等他。而谢文湛,开了车子。去到谢氏集团总部旁边的一家咖啡馆。他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包厢。只见董明堂已经一个人吃了开来。看到他来,鼻子里发音:“来,坐。”然后又抿唇,喝了一口茅台酒。
  谢文湛坐上,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两个大男人,先干了一杯。然后,董明堂先开了口:“今天,坐在我旁边的那位小姐。是不是你女朋友?”
  “是。”
  “难怪。”董明堂挂起一抹促狭的笑意:“我说谢大少怎么站在台上和人切磋手艺,还老往我这边看。原来不是我魅力大,而是我身边的姑娘,魅力太大。”又自嘲道:“要不然,我还挺麻烦。安妮那边也不好交代。”
  “你和安妮,什么时候结婚?”谢文湛这时候也放下了董事长架子,和董明堂这么面对面谈话。好像两个相交多年的老友。
  “不知道。我们都处对象处了两年。安妮的家里也催着早点办妥,我倒是也想早一点……”
  董明堂叹了口气——但是妹妹董青花的下落,还没有查明。三年前,他就在爸爸的坟墓前发誓,一定要找到妹妹。后来,他和安妮谈恋爱了。要结婚了。却是想啊——我这么幸福,青花怎么办?!好像自我惩罚一样。他不愿意一个人幸福下去。因为他的命,是谢文湛和妹妹救下来的。所以,要先找到妹妹,再去谈人生其余的事情。
  “明堂,”谢文湛喝了一杯酒:“我下个月要结婚了。”
  “这么快?”董明堂有了些许醉意:“那真恭喜你了。那个白小姐,人不错。但是看样子,是个管得凶的。你以后,怕是要当妻管严了。”
  谢文湛一笑了之,谁知道,他是不是巴不得被白汐管呢。
  董明堂又道:“但是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啊……死要见人,活要见尸。但是人和尸,都见不到。一点下落也没有。这怎么办?跟自己说:这还找个屁啊。但是连屁都找不到。这怎么甘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弃。”
  “明堂。”谢文湛严肃道:“虽然这么说,有点武断。但我想,你自己也明白。青花回不来了。既然已经成了事实。那就无法更改。”
  “说得容易,哪里那么容易就接受。”
  董明堂叹了口气。不知怎么,他想到那一位“白小姐”。却是笑道:“要是青花在的话,一定会成为她那样的女孩子。我当时,就想着法子。多给青花攒一点嫁妆。就算她要嫁给你谢大少爷,嫁妆也不能寒掺。”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他就忍不住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说的不错。但下一句是:只是未到伤心时。
  但是这哭,不是放声大哭。而是眼泪流到酒杯里,含着笑喝下:“来,说这么多有个屁用。哥们要结婚,我该高兴才对。来——干杯。”
  谢文湛陪着他喝了这带泪的酒。仿佛看一个少年,转眼一杯酒,就这么沧桑成了中年人。但,哭得出来就好。就怕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闷在心里。潮潮发了霉。那样,心就会生病。生活也会跟着灰暗下去。
  回到家以后。谢文湛没跟白汐提及这件事。白汐还笑着问他,怎么西服上有酒味。他只是挽起她的手,然后走进了卧室。
  他喜欢和白汐做.爱。无论何时何地,她的温柔似水,都会让他的心灵得到最真挚的归属感。但,白汐有的时候又很过火。试图让他第二天起不来身。他不责怪她,她太缺乏安全感和归属感,需要他努力的安慰。但,不能太纵容她。
  虽然,说节制,也已经为时已晚。
  这一夜。白汐吵吵嚷嚷要四五次。他只给了她两次。每一次,都很深,很热,很紧致。最后,满满当当,填充了彼此的心灵。结束了之后。彼此拥抱着。然后用接吻,来表达那深刻到无法言喻的爱情。白汐喜欢抚摸他的脊背,四肢并用,缠在他身上。有的时候,擦过火了。又是一场痛快淋漓的颠覆与充满。
  “文湛。”她平复着呼吸,娇嗔道:“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上班。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我想碰古董,然后当一个合格的鉴定师。”
  “好。”有她在,他工作起来,也干劲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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