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无奈的经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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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挨完了尚远的训,省长与省委书记们在尚远的带领下到了陈克的办公室。这些同志的心里面更加惴惴不安起来。人民党最讲制度,作为省级干部都经历过各种制度培训。从制度培训中学到的知识来看,尚远可以撸掉行政部门某人的职务,却不能动那些省委书记。作为党的主席,陈克的职权范围可是能够开个会就解决省委书记的。
  见到陈克之后,省委书记立刻上前说道:“陈主席,我们错了。”
  陈克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他起身说道:“同志们,坐。”
  陈克就这点好,他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从来不在**上对人施以压迫性的手段。因为从小罚站、挨打、罚跪,陈克自己并不觉得当年爹妈的想法和做法有问题。不过陈克觉得糊涂蛋们就是不明白,就是把他们打死他们也不明白。明白之后不用打他们就明白了。所以一些**上的刺激根本无济于事,很可能还引发了对方的敌对情绪。
  等大家都做下之后,陈克说道:“同志们,一个人做事的时候有可能觉得自己不喜欢这么做,但是必须这么做。我认为不太可能存在明知这么做一定是错的,明知道这么做达不到自己的目的,然后还要一定这么做。当然,这也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知道怎么做能够达成目的。如果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达成目的,那无论有什么选择都不稀奇了。”
  这是陈克自己的体会,在陈克原本的时空里面,陈克为了赚钱,为了发财,为了能够“实现自己的价值”,每日里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千方百计的寻求正确道路,然而怎么走正确不了,或者说怎么走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穿越之后,陈克再也不弄自己那套,而是低下头,沉下心,专注的抄袭正确答案。抄袭了十八年之后,抄袭出现在的结果来。所以陈克并不觉得做错事有什么可以羞耻的,从唯物主义历史观来看,若是没有以前的胡作非为,陈克是不可能有现在的幡然悔悟的。既然自己都这么胡作非为过,陈克觉得除非是天生的反社会份子,正常人都是没有能迈过那些提升自己的关卡,而不是他们非得这么做不可。
  省长和省委书记们面面相觑,之所以献祥瑞,目的自然是希望中央高兴,希望中央能够认同自己的成绩。一部分人认为,即便是这些异常巨大的农作物不是常态,不过将来未必不可能让所有农作物都变得这么巨大。当然,还有些人是在做尝试,看看献祥瑞的做法能否得到中央的欢心。
  现实的确是给希望得到中央欢心的同志们当头一棒,尚远手段激烈,态度鲜明。陈克即便是没有发怒,他所说的话里面同样没有丝毫认同献祥瑞做法的意思。
  省长与省委书记们不敢吭声,尚远可是很敢吭声的,他问陈克,“陈主席,你觉得这是有些同志真糊涂呢?还是有些同志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克答道:“我觉得这首先就是中央的问题,思想培训不够。我们人民党的思想基础是什么?第一就是科学,第二就是民主。这次的事情,我觉得同志们做法不科学。我觉得政府应该办培训班,强化科学的观点,同时通过完善制度的方式尽量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当然了,党也该办培训班,在思想上解决这个问题。”
  这党主席、国家主席、国家总理这么一唱一和,省长与省委书记们的脸都快绿了。人民党搞过几次整风,办培训班某种意义上是剥夺职务。当年反封建的培训班,有些同志三年多的“劳动实践”之后都没能毕业,最后直接被送回老家去了。尚远的怒火很可能以写检查,做思想自我批评作为结束,陈克的做法大有重新洗牌的意思。
  这下有人屁股再也坐不住了,省委书记们腾的站起身来,“陈主席,我错了。我一定会改!”
  “坐,坐下说话。”陈克慢条斯理的说道。等同志们惴惴不安的坐下,陈克继续说道:“没有这档子事情,我也会建议组织全面学习。只是出了这件事之后,学习提前了。大家现在出的问题不是会不会出,而是什么时候出。大家不要有不必要的心理负担,犯这种错很正常,不犯这种错才是不正常的。”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这些省长与省委书记,并且命令这些同志立刻回去等学习通知,陈克就宣布散会。尚远并没有感到有丝毫的满意,他严肃的问陈克:“陈主席,你认为党内的这种风气有多严重?”
  陈克同样严肃的答道:“这不是党内的风气,这是处于一个体制内的所有人的正常反应。科学与民主是社会层面的概念,生物本能在社会层面的投影哪里那么容易就消除掉的?”
  尚远并不打算轻易放过陈克,这种看似高深的态度唬不住尚远这样的人,他继续严肃问道:“那为什么你不会这么做,我不会这么做,很多同志都不会这么做?”
  “不会这么做有两种原因,第一种是根本不会这么去考虑问题。第二种是知道怕了,知道这么做肯定会受惩罚,所以不敢这么做。我一直在讲,如果往东走不对,往西走肯定也不对。”陈克答道。
  尚远已经明白了陈克所说的意思,当年他不明白的时候李鸿启先生就告诉尚远,一个人要求觉得自己又能干又自尊,那就完蛋了。若是期待别人对自己的是评价是“又能干,又自尊”那就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一个肚里空荡荡,干啥啥不成的家伙,他要是自己认为自己很能干,那不是天大的笑话么?若是这种人不仅觉得自己很能干,还用“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这种根本没有发生的未来“可能性”来给自己当下的可悲现状作辩护,绝对是精神不够正常的明证。
  想承担大任,那得“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那得从泥潭里面靠自己的力量挣扎出来才行的。若是说的残酷些,这等实实在在的感受,累的口吐白沫晕头转向,千辛万苦从泥潭里面爬出来的人也不可能感受到。那还得他爬出泥潭后靠自己增加的能力奋斗更久之后,终于有余力进行反思的时候才有可能能得到的智慧。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还在泥潭里面挣扎的人明白个屁啊,若是真明白了不就从泥潭里面出来了么。
  “的确得再培训!”尚远本来觉得陈克开培训的做法未免太温和,现在他又觉得这么干很对头。
  陈克见尚远已经想明白了,他这才继续说道:“制度要强化,制度要完善。想在思想上觉悟过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对那些已经觉悟的同志,制度是他们手中最好的工具。对于没有觉悟过来,但是知道害怕的同志,制度是约束他们行动的工具,也是保护这些同志,不让他们做出伤害自己,伤害别人的行动的最好工具。要建立什么样的制度,为什么要建立这样的制度,我们的理念,我们所遵从的科学社会主义,科学**,以及我们对人类行为以及人类社会本身的科学认知,这些认知东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应该怎么在现实的基础上以理念为核心构建出一个体制,这是这次学习的核心内容。归根结底,还是科学与民主。”
  有了这番实践之后,尚远本想回去考虑政府方面的培训内容,他又停住转回身问陈克,“陈主席,原先你说你曾经犯过无数低级到可耻的错误,我觉得你只是拿自己开玩笑。但是我现在突然相信你的话是真的。若是没有那样的切肤之痛,你不可能有现在的这种宽容。但是这又引发了一个新问题,若是你犯过那么多不可饶恕的错误,正常来说,你死上几十回都不多。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个问题问的好,陈克先是皱起了眉头,很快就忍不住笑了,“因为我生活的环境很优越,很富裕。我失败之后只用赔上我的前程,却不至于丢掉我的小命。而且社会竞争固然激烈,但是大家争夺的仅仅是那些机会,没什么人获得竞争胜利后还要把我这失败者往死里整。所以我才能活下来,才能不断积累我的经验与认识。”
  听了陈克的解释,轮到尚远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了。陈克犯下的错误绝大部分都是不可饶恕级别的,这得是多么宽容的社会才会有人不把犯了错搞砸了事情的陈克往死里整啊。甚至不用社会惩罚陈克,即便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家族,对陈克这样的败家子也不可能如此宽容。按照陈克所说的那些错误,家族甚至不会采取流放的措施,而是直接把陈克给处死掉了。
  ……,怪不得陈克绝不提及自己的出身。尚远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明白其中的原因了。尚远的孩子若是跟陈克一样犯下那么多错误,即便他们将来成就无限,尚远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原谅他们以前的做法。那样的胡作非为可是十恶不赦的罪行。
  “这样环境真的会存在么?”尚远忍不住问道。
  “生产力发展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最大动力,所以我相信以后每个人都能够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面。”陈克对此很是有信心,因为他就是在这样的世界中生活过的。1923年的乞丐们只是讨吃的,而21世纪的乞丐已经是不要吃的,只要钱。生产力发展所带来的不仅仅是物质的大丰富,整个社会对个人的宽容程度也随之极大提升,个人也获得了极大的自由程度。马克思预言生产力极大发展之后,人类社会会进入**,那时候每个人的个人发展自由将是整个**的目标。当然,马克思也认为,**时期,劳动已经成了人类的需求。懒惰必须被消灭,在这个问题上,陈克一点都没有人道主义态度。
  尚远理解不了陈克所说的话,这种事情只有经历过,并且反思过的人才能理解。人类总是认为自己得到的东西是顺理成章的,只有失去后才会感到其珍贵,这对任何人类都一样。
  这次献祥瑞事件在政治局常委极为迅猛的反应下很快就被扑灭了,陈克极为克制,对政治局常委的解释中,陈克坚决反对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大的方向。“弄下去几个糊涂蛋很容易,但是接替他们的人只怕更糊涂。而且我很担心一件事,咱们人民党里面一定会有阴谋家,有那种试图浑水摸鱼的家伙。所以什么时候都要保证制度的运行。”
  见识过人类阴暗面的常委数量占大多数,对于犯错的同志,那是人民内部矛盾。对于阴谋家,那就必须采用敌我矛盾的处理模式。章瑜也少见的没有对此说些“玩笑话”,他点头说道:“要是把人给教坏了怎么办?画虎不成反类犬是最普遍的问题,要是不知道有那么一码事情,可能还没有那么多想法。知道的多了之后,反倒是学坏更容易。思想上的觉悟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过去的事情,那真得死一回才行。鲤鱼跳龙门,跳得过去跳不过去,那都是得死一回的。”
  章瑜的话说的是他自己的体会,然而尚远却用极为讶异的神色看了章瑜一眼,尚远真没想到章瑜这家伙竟然能把觉悟说的如此形象。
  徐电这次没支持章瑜,他坦然说道:“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求其下,必败。完善制度,实事求是,好歹能让知道害怕的那帮人不会胡作非为。那帮会胡作非为的人,知道一胡作非为一,知道十胡作非为十,说什么都没用。”
  齐会深也加入了反对章瑜的行列,“人民党,无产阶级先锋队。先锋队要求自己和普通劳动者一样能行么?理论越清楚,制度越明确,越能够理论联系实践,越是和群众根本利益在一起,反倒是能明白过来的人越多。和光同尘不是搞革命的态度。”
  章瑜和平日一样,始终有千万人吾往矣的觉悟。“这么干那就是用极少数人能够达到的标准要求绝大多数人。这么搞起来的话,党内一定会流行起说瞎话的风气,更会流行起学说瞎话的风气。没有革命觉悟,却满嘴革命语言,那根末法时代有什么区别?”
  “末法时代?”游缑没听这句话什么意思。
  章瑜答道:“释迦牟尼佛将要涅盘时,魔王就对释迦佛说过,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波旬亦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在顺应百姓方面,佛祖你是比不上我的。你戒律森严,极力强调贪欲的危害,教人远离贪欲。而我顺应百姓的**,满足百姓的**。众生没有贪欲那里有我波旬?在末法时代,我叫我的魔子魔孙混入你的僧宝内,穿你的袈裟,破坏你的佛法。他们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戒律,以达到我今天武力不能达到的目的。释迦摩尼听完之后哭了。”
  游缑听完之后倒没哭,不过脸色很不好看。
  “我不反对这次学习,搞成整风也可以。我们人民党到现在战无不胜,因为我们说实话做实事。我们是先遇到问题再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有耐心,我们有理想有正气。对于敌人,我们看他们起朱楼,看他们宴宾客,看他们楼塌了。我们这么多看似不可思议的胜利,那是我们自己坚持了我们实事求是的做法,敌人自己乖乖双手奉上了胜利。绞死敌人的绞索,是敌人自己哀求我们买下绞索,然后敌人自己把自己给吊死的。现在咱们自己去打造绞索,那是准备去吊死敌人,还是准备吊死咱们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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