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罗萨最痛苦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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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西娅娜注意到自从学期开始,斯内普就变得活泼健谈起来。具体说来,他十分热衷于在其他教职员面前抱怨哈利波特和他的小朋友们。倒不是说他有多喜欢与同事交谈,也不是说他在故意抹黑那二年级的孩子——斯内普要整治小格兰芬多们哪里还用得着帮手——依玛西娅娜看来,斯内普单纯只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恨和吐槽的欲望。
  斯内普就像是一个行将爆发的活火山,如果不能对他们这些同事倾诉,恐怕他就要对着走廊的盔甲发表他的连珠妙语了。
  “……我从未见过比他更自以为是的12岁男孩,和他父亲一个模样!你能相信吗?他居然在派发签名照!给他一年级的崇拜者们!……”
  玛西娅娜走进教职工会议时,正听见他滔滔不绝地对弗立维教授抱怨着。小哈利不愧是巫师界的救世主:别人可没本事叫斯内普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想着,抿着嘴偷偷笑了,在他旁边坐下。
  斯内普注意到了她的到来,马上抛弃了心不在焉的弗立维教授,把枪口对准了她。
  “……也许拉罗萨教授会愿意做新成立的哈利波特后援团的辅导员,你不是相当欣赏哈利波特还有他忠实的小跟班吗。”
  玛西娅娜环视已经坐满了的长桌,心里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斯内普旁边的座位空着是有原因的。
  她挂上 “新进青年教职工对前辈尊敬又不失分寸”的笑容,“我认为他们都是可爱的孩子。”
  “是吗,您可得当心了,”斯内普嘲讽地一笑,“如果波特误认为你也是他的崇拜者,也许会激动得也给你一张签名照呢。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不是吗,他说不定还会在黑魔法防御术上努努力,提高一下他的成绩呢。啊,当然,”他夸张地说,“也许对您来说,他只要抽出魔杖就值得一个o了。”
  哇,斯内普今天火力全开啊。
  “我看他不像那种人。”玛西娅娜心里有点生气,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
  这时,邓布利多走了进来,房间里的谈话声安静了下来。斯内普不得不收回了视线,怒气冲冲地把问题吞了回去。玛西娅娜摊开笔记本,一边心不在焉地记着会议要点,一边留意着斯内普。没得到回答的问题显然煎熬着斯内普,因为她能感觉到他随着时间流逝高涨的怒气。玛西娅娜知道自己开完会后别想安安生生地喝下午茶了。
  果然,会议一结束,斯内普马上转向了她。“你是什么意思?”
  他身边的弗立维教授以与身材不符的速度逃离了现场,玛西娅娜转身,发现她身边的麦格教授、长桌那头的邓布利多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如果早知我的同事们有这种速度,玛西娅娜目瞪口呆地想,我们就该冲上去群殴伏地魔。黑魔王连拔出魔杖的时间都不会有。
  玛西娅娜回过头来,面对着怒气槽在过去一个小时内攒满了的斯内普。
  “我说,哈利看着不像这种人。 ”她耸耸肩,“我觉得他是个有点害羞的孩子,我并不觉得他自大。”
  “你知道什么?你有多熟悉波特?你知道他做过什么?”斯内普愤怒地说,“你‘觉得’!你教了他一个星期,就开始维护他了? ”
  “那么那孩子做了什么,你非得这样针对他?”
  “他在开学第一天开着一辆飞天汽车来学校!他让一个一年级的格兰芬多举着相机跟着他跑!他!在走廊上!派发签名照!”斯内普几乎是在咆哮了。
  “这也未必是他愿意的呀!我看他挺不喜欢科林跟着他跑。”
  “哼!我看他乐在其中。 ”
  玛西娅娜火气上来了,“我倒是看你就是偏心!你是怎么对他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还有赫敏?纳威?……”
  “我的工作方式还轮不到你指责!”斯内普打断了她,“波特这么金贵吗?你们这些格兰芬多的女孩简直是不可理喻!就因为他是魁地奇明星吗?因为他是巫师界的救世主吗?”
  “因为他是个12岁的孩子,也是我的学生!”玛西娅娜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而且我不是什么格兰芬多的‘女孩’!”
  “你是!你和你那些幼稚的英雄主义想象……”斯内普眯起眼逼视着她,“你,玛西娅娜·拉罗萨是格兰芬多女孩的标本!”
  “什么?我怎么幼稚了?还有你对我们格兰芬多究竟有什么偏见啊!”
  “沉浸在你英雄主义的幻想里,刻意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还沾沾自喜,从你学生时代就是如此 ……难怪你和波特那群人一拍即合,你们格兰芬多就像人需要空气一样需要你们的冒险。就说你,当年o.w.l.和n.e.w.t.都是全优,所有机会都向你敞开大门,可是你抛弃了你的头脑,非要去当一个战斗英雄。”
  “难道当傲罗就不需要头脑吗!”玛西娅娜暴跳如雷,“我从小就想当傲罗!”
  “是的!当然!你做梦都想抓捕食死徒和黑巫师, ”斯内普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了不起的玛西娅娜·拉罗萨。瞧瞧那让你落得了什么下场! ”
  她紧盯着他,胸口起伏,片刻后嘶哑地说,“西弗勒斯·斯内普,你根本不知道我的事。”
  “噢但是我知道!容我提醒:我教过你,从你十四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如果是指你家人的事情,拜你的案件所赐,预言家日报也早就把你的历史巨细无遗的报导过了,所以,我清楚得很。 ”斯内普冷酷地说。
  “那你就应该知道,”她冰冷地说,“我别无选择。”
  “就像你对威森加摩所说的那样别无选择吗?”斯内普冷笑一声。玛西娅娜的脸色变白了。
  “你比波特更糟……因为你有天赋,”斯内普从齿间嘶嘶道,他的鹰钩鼻几乎抵在她的鼻尖,“真正的天赋。你本可以在魔药,或者魔咒,或者你选择的任何一个方向做出了不起的成就,然而你糟蹋了你的天赋……你甚至有人保护你,穆迪和邓布利多像是母鸡一样把你护在他们的翅膀下,你本可以远离这一切!所以不要说你没有选择。你有过选择,另一些人从来没有过的选择。”斯内普直起身来,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而你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这样的机会。”
  “我有过,不是吗?”玛西娅娜怒极反笑,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以选择忘记我的家人,我的过去,我的仇恨,让我成为玛西娅娜·拉罗萨的一切,不是吗?”
  斯内普愣了愣,脸上的愤怒褪去,变成一种难以琢磨的空白。
  玛西娅娜觉得双眼发热,好像有一股岩浆要从胸口涌出来。她凑近,直到两人的脸只有一指的距离,热量从她因狂怒潮红的脸颊上辐射出来。斯内普像石像一样矗立着,连一丝肌肉都没有颤动,半垂着眼盯着她。她的眼睛里像是燃烧着火焰,一眨不眨地和那漆黑隧道般的眼睛对峙。
  她用耳语般的声音说,“斯内普教授,那你又为什么不忘记你的仇恨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斯内普冰冷地说。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她一字一字地吐出。她碧蓝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空白的脸,忽然露出一丝明悟,她后退一步,双手抱胸,眯了眯眼:“原来是你。”
  斯内普不确定她指什么,这让他有些不安。
  “如果不是仇恨,那么……”她挑起一边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悔恨呢?”
  斯内普脸上无所谓的冷漠龟裂了。他腮边肌肉抽搐,空洞的黑眼睛里冒出两朵火苗。
  玛西娅娜是个模仿能力很强的女巫,擅长向身边人学习他们最出挑的本事,比如说西里斯·布莱克挑衅人的本事,还有西弗勒斯·斯内普踩人痛脚的本事。只要她愿意,激怒个把卢平这样的老好人都不在话下,更别说一个脾气暴躁的斯内普了。
  她扬起眉毛,毫不退让地盯着斯内普的双眼,张开双臂,一步步退开。
  这是无论麻瓜还是巫师都看得懂的挑衅:来啊,就朝这儿。有本事就朝我胸口发射恶咒啊。
  斯内普还是没有动,但他眼里的火苗越来越旺。
  玛西娅娜退到了门边,勾起一边嘴角,“那么,祝您拥有一个愉快的夜晚,斯内普教授。”直到她的脸庞消失在门缝里,她都没有断开和斯内普的眼神交锋。
  无论是大步走在走廊上的玛西娅娜还是仍然僵立在教室里的斯内普都知道。
  这意味着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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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内普回到办公室。他试图改论文,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静下心来。他觉得自己今天非常反常:他平时并不会这样轻易地发怒,更别说是对着一个新来的女同事了。他双手抓着椅子扶手,深深地呼吸了几次,却仍然没办法把玛西娅娜那因气愤而涨红的脸颊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赶出脑海。他咬了咬牙,运用起大脑封闭术,他成功地把思绪清出了头脑,但积郁的怒火仍然石头般堵在胸口。他忍无可忍地一捶桌面,贮满了红墨水的玻璃瓶应声落在地上,鲜红的液体汩汩流了出来。
  斯内普低头看着地上的墨水,那浓稠的液体蜿蜒流到他靴子旁,沾湿了他的鞋底。
  就像是鲜血一样。
  今天他撒了谎。他并不是在玛西娅娜的案件发生时才知道她家里的事情的:在那许多年前他便知道了。
  那是1981年的秋天,斯内普刚刚来到霍格沃兹。那时他已经是双面间谍,沉重的压力使他对教学不甚上心。即便如此,他还是注意到了那个四年级的格兰芬多女孩。那个又高又瘦,剪着一头短发,乍一看分不清是少年还是少女的格兰芬多在每一次魔药课上都能交出质量堪称完美的作品。斯内普自己做学生时,也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了。在一次午餐时,他假作不经意地问米勒娃·麦格,那个黑色短发的女学生是谁,他说她看着有些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来。
  这并不是假话。那女学生虽然单薄,却有一张令人见之难忘的脸,斯内普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么一张脸。
  “噢,玛莎,”他还记得米勒娃脸上那怜悯的神色,“你也许见过她父亲的照片,她长得挺像他。”
  “拉罗萨这个姓有点耳熟,”斯内普若有所思地问,“我却不知道哪个英国巫师家族叫这个……混血吗?”
  “移民。她的祖父一家是从西西里来的巫师家族。但你可能听说过他们……两年前她家……”米勒娃叹了口气, “预言家日报报道过。 ”
  斯内普心不在焉地割着牛排,却没有了胃口。虽然他对这个学生并不怎么关心,但有一种冥冥中的预感让他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匆匆离开教师席,来到了图书馆。
  在图书馆,他找到了两年前的预言家日报。那年七月初的一份报纸头版上印着大大的黑体字:“惊人惨案!傲罗全家被食死徒杀害”,小标题是“精英傲罗维塔利·拉罗萨一家,包括其妻,六岁的女儿和四个月大的儿子惨死家中,仅一女幸存”。标题下印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天空中的黑魔标记,另外一张是一个家庭的合影。
  他看向那合影,握着报纸的手指攥紧了。
  他记得这家人。三年之前他在丽痕书店见过这家人,那时他刚从霍格沃兹毕业不久,刚加入食死徒,还是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那是十二月的一天,离圣诞不远。
  斯内普在那天决定去丽痕书店,其实主要是出于无聊。圣诞节将近,麻瓜的街道上到处都可以听到圣诞欢歌,让他觉得相当腻烦。圣诞欢歌总是让人想起一些软绵绵暖烘烘的东西,比如说在壁炉里噼啪作响的木柴啦,饼干在烤箱中发出的甜味啦,烤栗子温暖的香气啦,愚蠢的红色帽子和它毛茸茸的白边啦,诸如此类——就算对斯内普也是如此。麻瓜对圣诞节的执着让他难以理解:连他的酒鬼父亲都很少在圣诞节发脾气。这些柔软温暖的东西虽然和斯内普风格不搭,但他倒也不是反感它们——至少十八岁的西弗勒斯并不那么反感它们。不过在你失去所有家人,唯一的朋友,并被迫独自在蜘蛛尾巷19号那种地方欢庆圣诞节的时候,这些不请自来、没完没了的圣诞欢歌就显得相当没眼色了。
  那天天气很不错,冬日的阳光总能令人更愿意到外面走一走,但显然别的巫师也是那么想的——丽痕书店那天相当拥挤。尽管如此,在那对夫妻走进书店时斯内普还是马上注意到了他们。那丈夫异常高大——目测至少六尺五英寸——身材健壮,浓密的黑色短发,小麦色皮肤,下巴刮得干干净净,露出清晰有力的轮廓。他有着英国人里并不常见的厚嘴唇,但因为棱角分明的颧骨还有欧米茄下巴,那稍嫌性感的嘴唇并无损他的男子气概。他的妻子有一头铜红色的头发和牛奶一样的肌肤,美丽惊人的碧蓝色眼睛,鹅蛋脸,鼻梁挺直,鼻尖精致——斯内普直觉认为她是爱尔兰人。
  黑发男人和红发女人的组合让斯内普有一种不舒服的联想,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对漂亮的夫妻。斯内普也不是没见过美人的土包子——他毕竟是和莉莉一起长大的——但连他都认为这两人很是当得起半个书店的人的偷偷打量。那对夫妻停在斯内普不远的地方,在他们身后两个小孩子亦步亦趋地跟着。
  “你怀里这个什么时候落地呀?”一个老太太笑眯眯地向那妻子搭话——她小腹隆起,显然怀着孕。“预产期是明年二月底。”那红发美人儿温柔地回答。
  “你们的孩子们可真可爱,”那老太太热情地说,“尤其是你的小女儿,好一个漂亮的孩子。和你长得一个模样。”红发美人愣了愣,礼貌地笑了笑,“她们都是好孩子。”
  斯内普注意到她的冷淡,这才看向那两个小女孩子:大的那个看起来有十一二岁,小的那个大约六七岁的样子。
  还“真可爱”呢,可爱个屁。他内心为那老太的虚伪翻了个白眼。
  平心而论,那小女儿确实相貌出众,她和母亲一样有深红的头发和洁白的肌肤,留着齐齐整整的童花头,穿着苹果绿的小花裙子和小皮鞋,文文静静,和电视上的小童星比也不差。
  可是那个大的可真是……啧。
  那大女儿手长脚长,四肢细瘦,个子不比一些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矮,可脸上还是一团孩气,看着有点不太协调。和她父亲一样,她有一头极浓密黑亮的头发,被母亲强大的意志扭成两条足有她小臂粗的麻花辫,沉沉地搭在肩膀上。她穿着连帽衫、背带牛仔裤和滑板鞋,明明是冬天了,皮肤居然还是古铜色,也不知是在哪儿晒的。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她的嘴巴有点太大,嘴唇有点太厚。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倒是又大又亮,但是配上她揉得乱糟糟的浓黑眉毛,看起来有些滑稽。
  好嘛,又是一对妹妹比姐姐可爱的姐妹,就连那老太太也只挑出小妹夸奖。
  斯内普悄悄地瞟了瞟那姐姐,料想她脸上会出现佩妮脸上常出现的愤恨和嫉妒。可那大女儿一副自豪的样子,站得直直的,还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露出两排亮闪闪的牙套。
  斯内普赶紧收回了目光。
  他不愿再听无聊的谈话,决定撤到二楼清清静静挑会书。可他看了没几本,就听到脚步声——是那两个小孩子上来了。
  那皮肤黝黑的大孩子拉着妹妹,兴奋地低声说,“茱莉亚,咱们今天可以一人挑一本书。姐姐现在可是有钱人啦!我在斯普劳特教授手上挣了不少工钱,在给你们买了圣诞礼物之后还有剩呢!”
  “真的吗玛莎?”那叫茱莉亚的小女孩雀跃地问,“那我可以买一本《千种神奇草药及覃类》吗?”
  “可以呀!可是你为什么要买?我把我的借给你呀。”那叫玛莎的大孩子回答道。
  “你上课要用呀。”
  “这好办。我可以用复制咒复制一本带回学校,那你就可以留着我的啦!”
  “也对哦。那我就不要买新书啦。谢谢你玛莎。”那小女孩子亲亲热热地搂了搂她的大姐。
  “说什么呀!”玛莎笑起来,爱怜地理了理妹妹的头发,“你应该再挑一本才对!这样你整个圣诞假都有书可看了。快去吧。”
  斯内普有点紧张地发现那红头发的小女孩走来走去,居然停在了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并且明显对他产生了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他觉得有点不自在,瞟了她一眼,果然发现那孩子站在他一臂远的地方,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斯内普吃了一惊,赶紧把目光放回手里的书上,转念又觉得这样让步有点丢脸,决定凶狠地瞪回去。
  这小孩怎么还没哭?
  她这样仰着头脖子不酸吗?
  眼睛可真是蓝。头发也很像莉莉小时候。
  ……还真是有点可爱。
  玛莎发现小妹正在和一个年轻的男人——还是说是少年?——大眼瞪小眼,小脑袋仰得快和脖子成直角了。那青年全身穿着黑袍,又高又瘦,全身上下散发着“别烦我”的阴沉气息,但这显然并没能吓倒茱莉亚。玛莎警惕起来,“茱莉亚!”她慢慢走向小妹妹。
  斯内普觉得自己没有同时和两个小女孩打交道的心理准备,决定不与六岁小儿一般见识,挪远了一点。
  玛莎觉得这人不但一直盯着自己漂亮又乖巧的妹妹看,见到自己还抛来一个做贼心虚的眼神,非常可疑。
  茱莉亚见姐姐过来,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扯了扯她的衣袖,“可以帮我把那本和那本拿下来吗?”她指了指书架最上层的两本书。
  斯内普发现那两本书正正在他刚才站的地方的上方。难道那小孩子刚才盯着他看是要他——不,是逼迫他——让开吗?他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两个豆丁,丽痕书店的书架直抵天花板,就算那姐姐跳起来也绝无可能拿到最上层的书。
  要是她来请求我,我可一定要好好嘲笑她一番,斯内普心满意足地想。
  “唔,是左数第二本和右数第四本吗?”玛莎看到茱莉亚乖乖点头后,干劲十足地说,“看姐姐的!”她举起双臂,五指张开,斯内普正觉得奇怪,只见她五指微微一收,那两本书从书架上跳了出来,精确地落进了她手里。
  斯内普这下真的吃惊了。也许是他盯着的时间太长,那大孩子抬头看了过来。斯内普发现她的眼睛和她母亲一样是绀碧色的,鸦羽般漆黑的头发,晒成棕色的皮肤,配上清澈的浅色眼眸让她看起来几乎有些诡异。
  “你在校外使用了魔法。”斯内普挑起眉。
  “我没有啊!”那乌发蓝眼的孩子耸了耸肩。
  斯内普看了她妹妹怀里的两本书一眼。
  她碧蓝的眼睛像猫咪一样瞪得圆圆的,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可没有用魔杖!”
  斯内普当然知道魔法部绝无可能追踪一个在对角巷施的无杖魔法:他只是在恐吓她而已。但他的确惊讶,那孩子不知道自己刚刚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一个一年级新生轻而易举地施展了一个无声无杖的飞来咒。很多霍格沃兹四年级的学生都掌握不好的飞来咒。
  多么精准的控制力。
  那两姐妹已经下楼去了。茱莉亚没办法决定买哪一本,玛莎让她都拿着,自己两手空空地拉着妹妹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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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黑发小姑娘竟然就是拉罗萨,他的确没认出来。小时候显得违和的厚嘴唇,浓密的眉毛和过大的眼睛随着年龄增长在她脸上找到了位置,现在她看起来终于像她那对俊美父母的孩子了。原来是她。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办公室,发现自己还抓着那张报纸。他依稀记得那年七月食死徒会议中,有人因为给那些傲罗“上了一课”被黑魔王奖赏了……是他们吗?……他不记得了……死了那么多人,几乎每天都有杀戮……他记不清了……
  他看向那张被抓皱的报纸,照片里,一个短发小女孩抓着一个霍格沃兹雪景球,被姐姐搂在怀里,乖巧地朝他微笑。他记得这个仰着头盯着他的孩子,她有一头和莉莉一样的红头发。
  一种宿命般的恐慌忽然攫住了他。他想到他让莉莉身处的危险,他想到莉莉的红头发,这孩子的红头发,那过分安静的短发女学生,莉莉绿色的眼睛,她们蓝色的眼睛……
  21岁的斯内普终于忍耐不住,冲到洗手池边呕吐起来。
  在梦境之中,玛西娅娜又回到了1979年七月的第二天。
  那年暑假,从霍格沃兹回来后,她先是在朋友家玩耍了一天,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家。
  她的书包里装着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小行李箱里装满了托学长学姐从霍格莫德买来的糖果,还有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茱莉亚肯定喜欢的不得了。爸爸妈妈一定会为她的成绩惊喜的。她还没有亲手抱过小席利恩呢,他在照片里看起来软乎乎圆溜溜,可爱极了。她拖着小皮箱,轮子在水泥地上咕噜噜地转着,心情是这样愉快。
  她走到家门前,发现前门敞开着,有几个陌生人在屋子周围。有点不对劲。
  她抬起头,早晨微明的天空中,有一个快要消散殆尽的碧绿印记,依稀是骷髅头的样子。
  黑魔标记。
  她是傲罗的女儿,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玛西娅娜扔下行李箱,撒腿朝家里跑去。她闯进门,地上有两块白布,白布下是两个人形。
  “嘿!小丫头!你不能进来!”一个年轻人喊道,向她走来。他的同伴,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盯着她看了一眼,拉住自己的同事,低声说,“……是大女儿……”
  “那是我的父母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孩子,你真的不应该进来……”那个年纪稍长的男人低声向她说,“我是你父亲的同事,听着……昨天晚上……”他顿住了,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玛西娅娜呆呆地站着,她听见不远处的两个傲罗正在低声交谈,几个词语隐隐传到她耳边。
  ……突然袭击……凌晨……先是丈夫……索命咒……妻子……
  她垂下眼睛,地板上蜿蜒着一大滩的鲜血。
  “我的弟弟妹妹在哪里?”她颤抖起来,紧紧抓住那傲罗的袖子,“我有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弟,他们安全了吗?”
  “我们其实也刚到……我们还没找到他们,”那傲罗安抚地说,“这是好消息,他们可能躲起来了。”
  希望从她心中升起,她觉得自己突然又充满了力量,她重重地点头,“我帮你们找!”
  “孩子!”那傲罗想要喊住她,她却飞快地跑向了楼梯。她一边跑着,一边在心里热切地祷告着。求你,命运,梅林,上帝……你叫什么名字都好,求求你,发发慈悲,至少放过茱莉亚和席利恩。
  她走进卧室,里面空无一人。她怀抱着希望轻声呼唤:“茱莉亚,你在吗?”
  没有回应。
  她放轻了脚步,觉得皮肤发麻,头脑发昏,心脏在胸腔中剧烈搏动着。她的目光小心地扫过能藏下两个孩子的大木制衣橱,能容下一个婴儿的床头柜,看起来空无一人的床铺……我妹妹这样机灵,肯定藏起来了吧?
  “茱莉亚?”她颤抖着呼唤,“是我,我回来了。”
  她走到床边,忽然床底传来一声清脆的“哒”,然后是玻璃球滚过木地板的声音。一个小小的雪景球撞在她皮鞋的边缘,滚了开去,霍格沃兹城堡伫立在球里。
  玛西娅娜觉得自己的血液变成了冰。
  她颤抖起来,跪在地上,慢慢伏下身,侧头向床底窥去。她碧蓝的双眼对上了另一双大睁着的,没有生气的蓝眼睛。
  她的小妹紧紧搂抱着她的幼弟,蜷缩在床底下。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害怕。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在恐怖地尖嚎,但她的喉咙好像被堵死了,只在胸腔里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泣。她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下,把茱莉亚和席利恩抱出来。他们触手冰凉,已经死去了。
  茱莉亚幼嫩的小脸被灰尘和干涸的眼泪弄得一塌糊涂,表情还凝固在恐惧和脆弱上,仿佛死前一刻她还在祈祷生还的希望。她双手还在用保护的姿态圈着婴儿,一只小拳头里紧紧攥着一根绳子,绳子的末端是一个断裂的搭扣,原本应该连着姐姐送给她的雪景球。
  我可怜的妹妹。她肯定怕极了,床底下那么黑。地板多硬啊。多冷呀。
  她觉得身体很热,眼睛很热,头脑也很热,胃里好像被绞了一个洞,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涌出来,疼得不得了。
  她把他们紧紧搂在怀里,感觉到滚烫的液体从眼眶里涌出,打在红色的短发和柔软的胎发上。茱莉亚看起来好狼狈,玛西娅娜无法忍耐,用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妹妹脏污的眼角,用温暖的胸膛贴着她不再搏动的小心脏,用干涩的嘴唇不断亲吻她冰冷的脸颊。最后,玛西娅娜绝望地把嘴唇印在茱莉亚的额头上,冰冷的额头被她滚烫的嘴唇捂得甚至有些温暖。
  也许我的生命也可以这样流向她。
  我的妹妹。我的阳光。我的宝贝。
  玛西娅娜从床上猛然坐起,全身被冷汗浸湿,心脏疯狂跳动着。她环视着四周,慢慢记起来自己是在霍格沃兹,黑魔法防御术教师的卧室。她沾满汗水的手指焦急地摸向锁骨处,紧紧抓住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坚硬的物体。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啊,又做这个梦了。明明已经有些年了……都怪斯内普。
  她一手覆上眼睛。
  她还记得,一切。一切的细节。她记得她就是这样拂过茱莉亚的眼皮,合上了那双曾经美丽的蓝眼睛。她的妹妹是那么小,她的手掌几乎能完全盖过她的脸。她记得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握住了婴儿圆圆的小拳头,在小弟鼓鼓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样小的身体,不应该这样冰冷。
  她记得她亲手把茱莉亚和席利恩的尸体放在父亲和母亲的尸体中间,他们看起来还是齐齐整整的一家人。她看着一块白布盖上了她的妹妹弟弟。
  那几块白布下是我的一切,我拥抱过的,亲吻过的,我爱过的一切。
  我的家人。我的骨与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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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西娅娜在床上枯坐了半夜,终于渐渐睡着了。
  斯内普当晚却没能睡着。
  他从床上爬起来,在衣柜下层拖出一个匣子。他把匣子抱到床上,打开来。最上方是一张莉莉的照片,她挥着手,开朗地微笑着。斯内普轻轻勾起嘴角,指腹拂过她年轻的脸庞。他把照片放到一边。照片下面是一封封细心叠好的信件,都是莉莉的手书。他把信件小心地取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匣子最下面是一张陈旧的预言家日报剪报,揉皱又抚平的照片上,一家人向他微笑着。
  他看着那个黑头发小女孩,摇了摇头,“天呐,你小时候可真是个怪模样的孩子。”他用食指轻轻触了触那个孩子,又狠狠戳了戳。照片里的孩子对他笑起来,露出两排亮闪闪的牙套。“还是一个讨厌的格兰芬多。”他嘟哝着。
  他把剪报放回匣子最底下,把信一封一封放回去,最后他拿起莉莉的照片,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笑容,喃喃自语,“我当然无法忘记我的悔恨……和仇恨……”
  斯内普把照片放回匣子里,轻轻锁上。他安静地躺在床上,也许我可以理解她要为家人复仇,他想,但是玛西娅娜·拉罗萨还是个可恶的、充满偏见的格兰芬多。他终于意识到今晚他不可能入睡了,于是他坐起来,决定利用下半夜做一个有趣的魔药。毕竟拉罗萨必须知道,挑衅斯莱特林院长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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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m=you are my sunshine, ja□□ine thompson ver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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