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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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城外的现在,戚映竹抱伞躲在最后方,前方唐琢的人马和时雨见面便开打起来。那些人自然要来抓戚映竹,然而时雨武功高强,一人抵十,那些人生生无法靠近戚映竹。
  唐琢看不下去,亲自下场。他的卫士们与时雨对打,他仗着阿四在后,向戚映竹走来。
  戚映竹一步步后退。
  唐琢:“你知道你今天会给他们惹下什么祸吗?和朝廷作对,和我作对——阿竹妹妹,只要你乖乖跟我走,我就放过时雨。时雨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我背后的,却是整个朝廷!”
  戚映竹咬唇不语,面容雪白,只是步步后退。打斗中,时雨蓦地扭头:“别碰央央——”
  阿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脑中混乱。一会儿是今日离别时宋凝思的背影,一会儿是宋凝思这些天与他说的那些话,一会儿是唐琢方才质问他“我会与你算账”……
  唐琢去握戚映竹的手,戚映竹慌乱去打开自己手中的伞。她力气小,第一次没有打开,手被唐琢握住。但她不肯被唐琢带走,在他怀中挣扎。她狠狠在他怀里咬他一口,趁他吃痛时趔趄跑开两步。
  唐琢追上,咬牙切齿:“阿竹——”
  背着他的戚映竹蓦地扭身面朝他,她闭着眼,手中伞被她撑开了——
  哗哗哗,暗器薄刃如雨,朝四面散开。
  一直在出神的阿四这时醒来,一把扣住被刀刃隔破脸上、手上皮肤的唐琢,带着人往后撤退。戚映竹手中握着好生厉害的武器,阿四带着唐琢几番翻转,他平安落地时,看到周围卫士竟在暗器雨中,倒了不少。
  唐琢喘着气忍痛,看向那伞后面容雪白的戚映竹。
  戚映竹自是害怕,这恐怕是她第一次自己手上沾血。
  她侧过脸不敢看,握着伞的手怕得发抖,她口上还结结巴巴:“你、你们不要过来!我、我伞上还有武器的!”
  唐琢一声冷笑,他嘱咐阿四:“给我拿下她!”
  阿四没有动。
  唐琢恼怒无比地回头看阿四一眼,他吩咐旁边卫士:“给我抓住她!”
  时雨眼见三四个卫士冲向戚映竹,他心中自知戚映竹不是对手,当即掠过要走,然持着重刀的卫士们攻势更强,让他抽不开身。时雨眼神不安地回头看戚映竹,身上被刮破许多……
  戚映竹无法躲避,眼见要被那几人近身后,身后一道利锋袭杀而来,擦过她的腰肢,向那四面八方围来的卫士割去。
  戚映竹腰被抱起,在卫士强攻之下,她被人凌空抱起,向后飞跃上树。戚映竹仰头,看到面容清隽、手持铁扇的白袍青年。她一时愕然,一时又惊喜:“步大哥!”
  步清源含笑对她点头。
  与此同时,周围草木灌木从后,三三两两的黑衣杀手们,一一现身。
  步清源笑:“不好意思,要换衣,来迟了些。”
  戚映竹:“随随呢?”
  唐琢面色难看至极,知道己方人不是“秦月夜”杀手们的对手。他使眼色要阿四上前,阿四却立在战场中,漠然看着这一切,不上前,也不后退。唐琢恼怒之际,身后马蹄声传来,众人回头,看到大批黑衣宿卫军,由闫腾风领队,赫然而来。
  戚映竹一时紧张。
  闫腾风下马,他所带领的宿卫军,将所有人包围住,包括看到他后乍喜的唐琢。闫腾风淡漠地看世子一眼:“端王殿下在圣上面前告了御状,殿下,你随我回京受审吧。”
  闫腾风一挥手,面向所有人:“拿下!”
  此时,一道女声,终于姗姗来迟:“来的好快啊。”
  众人抬头,看向一树顶。苍天古木百年之寿,树梢最顶处,站着一扛刀的红衣黑底女郎。她脚尖在树梢一踩,长身如电般掠下,手中刀砍向闫腾风。
  闫腾风腰间刀出鞘,凌空跃起!
  正与秦随随错目交手。
  擦肩之时,秦随随对他点头一笑:“当日之约,哥哥勿忘。”
  闫腾风面无表情,再一刀砍向她,她仰身后退。
  阿四立在边缘地,看着此地打成一片。他目光时而望向时雨,时而看向护着戚映竹的步清源,再看向那黑衣青年和红衣女郎的对打。场上所有人都加入战局,包括面色苍白的唐琢。
  所有人都有立场,都有要保护的人,要面对的敌人……他呢?他站在这里,为什么站在这里?
  面对朝廷宿卫军,唐琢脸色煞白,不断后退,强自镇定:“这一切不可能……阿四!”
  阿四还是不动。
  唐琢怒极:“阿四,你今日怎么回事?难道你以为……只要你帮我,我不会动宋凝思!”
  阿四目光闪烁。
  他好像终于从这混乱的一场梦中醒来——
  对了,还有宋凝思。
  阿四望着唐琢,久久凝视。忽然,他释然般一笑,声音微涩:“你自求多福吧。”
  他扭头便走。
  身后唐琢声音变厉:“阿四,你敢!你和我性命相关,你以为你能有好下场?我可以放过宋凝思,我可以……”
  而阿四想:唐琢到现在,都不提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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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府中,卫士去了大半,端王也不在府中,宋凝思用药弄倒了看守的人。她一路跌跌撞撞,从卫士腰间偷走了钥匙,打开了牢门。她将牢中被关着的木讷孩子抱出来,站在日光下,她蹲下来查看怀里孩子,幼童却不断躲闪。
  宋凝思落泪,她将孩子抱入怀中,安慰不断:“阿母带你出去,别怕,坏人不会来了……”
  幼童被抱着唤了许久,仍如木头人一般,再不复之前的机敏淘气。
  宋凝思心如刀绞,对唐琢恨意更深——
  “秦月夜”务必要杀了唐琢才是!
  端王府中的卫士,却哪有那么少?宋凝思的蒙汗药,又能有多大作用?宋凝思听到身后脚步声,她站起来将幼童抱到自己身后,看向大批朝她抄来的卫士们。
  卫士首领冷笑:“世子殿下早知道你不老实,让我等做好准备,你果然会动手……宋女郎,抱歉了。”
  他挥手就要让身后卫士们迎上时,身后却许久没动静。宋凝思目光幽幽地掠过他,看向他身后,这个卫士首领忽然感受到一阵寒意,凭着本能,他一个打滚往旁边一躲。
  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一把匕首直插入地。
  卫士们惊疑不定,看向月洞门后,缓缓走入的黑衣人。
  他们怒:“四郎,你回来干什么?”
  三步之外,阿四和抱着孩子的宋凝思对视。
  阿四伸手,揭开自己面上的面具。他毁了的半张脸,让宋凝思目光微怔。身后有卫士扑来,阿四手中匕首一翻,那人便无声倒了地。幼童从宋凝思身后偷偷探出头,看阿四一眼,又害怕地重新缩了回去。
  阿四轻声:“别怕,我带你们逃出去。”
  那孩子不理他,只抱着母亲的腿轻轻发抖。那瑟缩瘦弱的小身板,看得阿四心中一阵难受。阿四移开目光,目光上移,看向孩子的母亲。
  阿四淡漠地看着宋凝思:“我不是‘四郎’,是金光御。金光御回来了。”
  一地血泊,牢门破败。无风无云,天地悲怆。他无力至极,爱不得她,恨不得她。风刀霜剑,尽由她算。而他、而他——
  他能如何呢?
  金光御惨声笑:“你知道我会回来找你,对吧?”
  第80章 金光御领着宋凝思与……
  金光御领着宋凝思与幼童一路出逃, 端王府涌上越来越多回援的卫士。为了出逃,王府走了水,血流成河。金光御手中持刀, 本是用来对付今日“秦月夜”一众人的刀,而今面朝的是他并肩作战了三年的兄弟。
  然而无妨。
  杀手何曾有兄弟。
  金光御悲哀地发现:自他入杀手门, 他至死都摆脱不了“杀手”的身份。他妄图改名换姓, 最终皆是徒劳。
  他手中刀剑曾让妻子受伤, 他今日重新举起刀剑,正是为了让妻子离开。一介杀手妄图与整个端王府为敌, 哪怕是金光御, 哪怕是时雨,都力有不逮。
  只能且战且退。
  金光御品阻力气,身染鲜血, 只够将宋凝思二人带出王府那个大门。他沾了血的手牵过门外那匹马的缰绳,趁着身后追兵还未到的时候, 他仓促无比地将缰绳交到宋凝思手中。
  这匹马,是他先前骑着出城的那匹。
  金光御:“你带孩子先走,我给你们垫后。路线不用我说了吧?你这几日, 在我这里应该搜到了不少世子的兵马布置图纸。现在不是出城的好机会, 你先带孩子在城中躲一躲。等到官府的人彻底被杀手楼吸引走了, 你再混在普通百姓里出城好了……”
  他说一半,望着宋凝思的眼睛,他停顿一下, 失笑:“我说这个做什么, 这点儿小事,你自己还是能安排好的。”
  宋凝思看着他,心中忽浮起酸涩的情绪。她断定金光御会回来, 凭借的不过是他对她霸道至极的爱。这种爱曾让她逃脱不了他,如今她却用这种爱来操纵金光御。
  怀中还有孩子瑟瑟发抖,宋凝思不想与金光御说太多的。她握住缰绳,被他送上马,紧紧地将孩子护在身前的披风中。
  金光御忽然握住她的手。
  宋凝思低头。
  他仰头看她,目光专注至极,眼中映着金色的火光影子,招摇之后快速幻灭。他缓缓道:“如果整个朝廷追杀,没有地方去,可以求助‘秦月夜’。你知道的……”
  他难过地笑一下:“秦随随和以前的杀手楼楼主不一样。他们都说她会庇护楼中人……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你可以试一试。”
  身后追兵将至,金光御已经听到声音,他折身要走,宋凝思忽然俯身,抓住他的手:“……金大哥!”
  金光御身子僵一下。
  眼前血海涛涛,火光大卷,背后马从鼻腔中发出浑浊吞吐声,女郎的声音轻微得如同从梦中传来一般:“你会来找我们么?”
  金光御:“你希望我找你么?”
  宋凝思沉默片刻,道:“……你是我孩子的父亲。”
  金光御回头看她,看她用手捂住怀里孩子的眼睛,而她俯趴在马背上,看他的眼中荡着泪光水影。她趴在马背上和他说话的样子,几分天真,仍像是当初那个随他四海漂流的妙龄少女:
  “我之前说的是气话,我是太生气了,气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识。我父母已经死了,柏大哥也走了,我的亲人,其实只剩下你们父子俩。你已经不做杀手很久了,你在端王府潜伏这么久,藏得这么好,只要我们继续藏下去,或者我们去求‘秦月夜’的庇护,我们也能过好日子的。
  “你不是想知道你儿子的名字叫什么吗?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么?金大哥,结束后,你来找我们吧……你活着回来找我。”
  她落了泪,握着他的手发抖,她哽咽道:“不管你信不信,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我都没想过杀死你的。”
  金光御仰望她。
  他错开眼睛,眸光被水浸湿,他不想被看到。他收回自己的手,在自己袖口搓了搓,好像还能感知到她的温度。金光御答:“好。只要你愿意,我回头去找你。”
  他手向后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拍,马受惊扬蹄,载着自己身上的宋凝思二人向巷外疾奔。同时间,王府中的卫士们奔出,有人要去追那匹马,被金光御横刀而挡。
  他慢条斯理地擦去自己刀上的血,刀锋上的寒光照亮他锋锐森严的眼睛:“我曾经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杀手,诸位,我等合作数年,恐怕你们未曾见过何谓‘第一杀手’。今日,请君试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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