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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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松不知道沈凌在想什么,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在大户人家养胎挺好,也很理解沈凌的打算,点了点头,道:“应该的。”
  送走赵松之后,沈凌也就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又过了几日,韩实才收到沈凌的家书,连忙拿着信找穆鸿锦帮他念信,韩实虽然最近也一直跟着穆鸿锦学认字,但是让他通读一封书信,还是难为他了。
  “写了什么啊?”韩实扯了扯穆鸿锦的衣袖,挤在穆鸿锦的身边,伸着头往信纸上看,仿佛能通过信纸看到他相见的人似的。
  穆鸿锦转头看了一眼,道:“那我帮你念啊!韩实夫郎亲启……”穆鸿锦缓缓念了出来,许久,直到最后一行敬上,才停下。
  韩实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都有些呆了,等到穆鸿锦念完,韩实突然泪光闪闪的拉着穆鸿锦的衣袖问道:“那会不会有危险啊!外面都在打仗么,要是打到了怀州怎么办?他一个人在外面……”
  “不会啦!”穆鸿锦摆摆手,不以为意的道:“打不到怀州啦!”
  “真的么?”韩实一点也没有想为什么穆鸿锦知道敌人打不到怀州,只是试图确认。
  “当然!我那天去书房无意中听到爹在里面谈事情,说过一句,只会在滁州打,还说什么要拿铁器茶叶什么的,我也没听清,就被书房里的人发现,还被我爹骂了一顿,赶了出来,其实我只是想给他送碗补汤而已,好心没好报!”穆鸿锦表示自己还在生气,嘟着嘴气呼呼的道。
  “这样啊!”韩实松了口气,“如果是穆大人说的,那肯定是真的了,只要不打到怀州就好了,那样,夫君也不会有事。”韩实喃喃道,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其实还并没有怎么显怀,但是他就是喜欢摸一摸,都快成习惯了。
  穆鸿锦早已习惯韩实的动作,道:“该吃饭了,你今天还要喝一碗骨头汤,快点走吧!”
  “还要喝汤!”韩实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开心,他自从怀孕之后基本上每天都是各种补汤,沈凌走之前还给他开了单子,第几个月要喝什么汤,定时定量的,他现在看到汤就要难受了,一点也不想喝。
  “不行啦!我娘也说了,喝骨头汤对小孩好,走啦走啦!大厨做的汤可好喝了,还给你淋了麻油放了葱花,可好喝。”穆鸿锦推着韩实往外走。
  对小孩好啊!韩实咬着下唇,那还是喝吧!
  等尚贤看到沈凌的家书的时候已经是韩实吃过饭之后了,尚贤看完书信之后,一脸紧张的抬起头来,看着韩实,激动的问道:“那……那……卫将军没事吧?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真的是被神仙治好的吗?不会是为了激励士气在硬撑吧?那要怎么办?硬撑肯定会出事的。”
  尚贤整个人都焦躁起来,在原地团团转,韩实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连卫将军是谁都不认识。
  尚贤是穆五派人叫来的,所以穆五此刻也在屋子里,或者说他是瞅到机会就来看穆鸿锦,绝不浪费一丝可能。穆五见到尚贤这么紧张,忍不住瞟了他许久,道:“前线已经传来消息,说卫将军以一敌百,大破敌军,全军将士嚷着天命所归,士气高涨,将敌人打退回去了一大截,若是硬撑,那他的命可是够硬的了。”
  穆五的语气毫无波澜,但是尚贤还是抓到了重点,“那卫将军是真的没事了对吧?”
  穆五点点头,“虽然不可思议,但是却是事实。”
  “太好了!”尚贤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你似乎很关心卫家?”穆五随意的道,却说的是卫家而非卫将军。
  尚贤抬起头,不解,“我是滁州人啊!难道不应该关心吗?”太过理所当然的表情,倒让穆五有些疑惑了,也就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虽然穆七调查尚贤有段时间了,可是却完全没有进展,此人从不与任何可怀疑的对象接触,每天都是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而且接触的都是本地人,土生土长绝无可能是奸细的,要么是尚贤做事太细密,要么就是他所图甚大,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联系他的同伴的,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穆五想要看到的,他迫切的想要调查清楚尚贤的底细。
  穆五脑中不停的分析推论,又自己推翻,表面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静静的站着。
  尚贤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喃喃道:“太好了。”
  穆五观察着尚贤的举动默默的下评语,表演太过浮夸,假的。这个人真复杂,时而愚蠢时而聪明,看似坦诚又来历不明,越看越觉得看不懂。
  真心实意在纯开心的尚贤不知,不知不觉间,他又刷了一次在穆五脑海中他的形象,而且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尚贤笑的眯起了眼,卫将军没事,真好!
  韩实见都不说话了,也就开口对着尚贤道:“沈凌让你记得酿新酒还有上新菜,桃花瓶也快到了,要做好准备,你不要只记得卫将军呀!”
  “好的好的明白。”尚贤依旧笑的眯着眼,随口的回答。
  韩实这才不说话了。
  另一边,沈凌经过将近半月的奋斗,终于将伤兵营里那一批基本等同于等死的伤兵救治了一个遍,剩下的那些但凡不是生命危险的,根本没有人愿意让他缝制伤口,宁可慢吞吞的好着,口子动不动就会裂开大出血,也不愿让沈凌靠近。
  对此,沈凌也很无奈,他动手术的样子有那么可怕吗?真是不解,他的医术最适合处理外伤了知道吗?真是没眼光。
  众伤兵:呵呵……
  第七十五章
  又过了几日,沈凌正木着脸坐在帐篷内休息,他不能一直用灵泉恢复体力,毕竟,这里大夫太多,他一点也不疲累显得太过奇怪,说不定会引人怀疑,所以沈凌也就一直用自己的体力强撑,看起来跟其他人基本上没什么不同。
  “沈大夫,你快去看看吧!有人不行了。”帐篷外传来呼唤。
  “好。”沈凌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掀开帘子走出门去,脸色有些苍白。
  “沈大夫,这边。”邢良连忙指路。
  等沈凌和邢良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去世了,这不是沈凌见到的第一个死去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整个伤兵营不可能自从他来了之后就不死人,那样也太引人注目了些,沈凌虽然时不时的往水缸里放一点灵泉,但是被稀释之后,其实效果也并不明显,只是略略加快了一丝伤患恢复的速度而已,没有人能察觉的到,也不会有人多想。
  沈凌面无表情的看着士兵将人抬走,留下一个空床位,营帐里的其他伤兵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没有人说话,只是目光中的哀伤却掩藏不住,习惯也不代表可以麻木对吧?特别是他们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抬走的人的时候。
  沈凌站在原地转了两圈,突然道:“我再检查一下伤口,大家都忍耐一下。”
  “嗯,好。”营帐里三三两两的响起回答,沈凌勉力弯腰,强打起精神,又依次检查了一圈伤兵,等到看到一个伤口也发炎了的士兵的伤口的时候,沈凌才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嘿嘿……沈大夫。”对方似乎知道沈凌为什么看他,笑道:“我是不是快死了?”说着,眼泪竟掉了下来。
  “只是发烧而已,别紧张。”沈凌微微一笑。
  “你上次也是这么跟人说的,后来他就死了。”
  沈凌没有说话,笑的却有些难看。
  “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娶媳妇,我想我娘,我想回家,我不想死。”对方看着沈凌笑着哭着,似乎想要表现的有勇气一些,最后还是哭了出来。
  沈凌不敢接话,只是站起来离开,对方也没有阻拦,只是自顾自的闷声哭着,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想死,但是每天也总是会有人死,也许下一个就轮到他了吧!他哭求,也只是因为实在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他知道大夫不是不救他,只是救不了他。
  邢良从没有见过沈凌这种表情,连忙追了出去,沈凌走到空地处一个人坐了下来,一身棉白衣物上面沾染了血迹尘土,邢良看得出,这段时间沈凌的心情是一天比一天的糟糕,也是一天比一天的暴躁,但是,大夫毕竟不是神,哪能留得住所有人的命,大家也只是尽力而已,邢良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沈凌要把所有人的死都算一份在自己的头上,让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这么痛苦。
  邢良在原地踌躇了许久,不敢上前,别看沈凌不会对着伤兵发火,反而温声细语的,但是对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这段日子连他爹都不敢轻易招惹沈凌,最初沈凌来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不好相处,脾气大,性格恶劣,但是现在,沈凌已经是个火。药桶了,不用点都能自爆。
  不过让邢良庆幸一点的是,沈凌最多也就是冷暴力,不会真的动手打他撒气。
  邢良踌躇着觉得自己还是离开,免得又被波及,刚刚迈出一步,邢良又猛地转身回来,撒气怎么了!又不会掉一块肉,沈凌也不会动手打人,他就当自己听不到看不到,就当自己在供一尊神,沈凌医术那么好,救了不少本来就必死的伤兵,又是因为伤兵的死而心情不好,这种医术医德都好的大夫对着他撒气怎!么!了!
  气不撒出来那不伤身体吗!伤了身体病了怎么办?那不是耽搁治疗伤兵?!邢良本着大无畏的精神凑了过去,蹲在沈凌身边,“那个……我……”邢良纠结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沈凌已经道:“你在那边犹犹豫豫干嘛呢?”
  邢良猛地一顿,连忙解释,“我没有啊!我就……就是……”
  “我有那么可怕吗?”沈凌有些无奈。
  差不多吧……无论是动手行医,还是平时相处,邢良反正都觉得沈凌挺可怕的,邢良连忙道:“才没有!你人特别好,真的。”
  沈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发着呆,邢良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刚刚都被沈凌带偏了话题,邢良道:“其实,我们尽力就好,毕竟,大夫不是神,救得了病,救不了命的,又不怪你。”
  “是吗?”沈凌苦笑,若是他本来救的了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若他肯出手,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死,邢大夫等人可以坦然面对,因为他们竭尽了全力,而他呢?他竭尽全力了吗?
  明明可以救人,却只是眼看着人去死,这和直接杀掉一个人,又差的了多少?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而已。
  “快来人,滁州来人了,带来了不少伤兵,快出来人接一下。”整个军营瞬间又沸腾起来,许多站岗的士兵跑了出去,乱哄哄一片。
  沈凌也站了起来,跟着走出去。等到全部安置妥当,邢大夫趁着天黑拉着所有的大夫开会,向众人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前线打了一场惨烈的战役,以少胜多将敌人打退了不少,但是却也是惨胜,伤亡极大,所以这一批伤员有很多人,此刻的营帐不够,药物不够,大夫不够,人手也不够。
  众人都头疼不已。
  邢大夫看向沈凌,因为沈凌的专业是外科,所以他在治伤上的本事不低,导致所有人都认为沈凌是个神医,医术超凡脱俗,自然而然的也把他捧到了和德高望重的邢大夫差不多的地位,邢大夫也很默认这一点。
  邢大夫问沈凌,“你有什么办法吗?”
  沈凌叹了口气,“药材好说,找官府去民间募捐就成,反正大户人家多得是,让县官大人多请他们吃几顿饭,药材逼也能逼出来。至于营帐,我觉得可以租院子暂住,不必非要局限在这一块空地上,说实话,这里环境真的不好,成县又不是战场,何必非要拘泥于都待在军营里养伤呢?”
  邢大夫点点头,“有理,我这就给县令大人写信,那你觉得人手和大夫要怎么解决?”
  “学徒助手都必须有些大夫的本事,其实也还能找到,很多人不行医其实也会些医术的,再请府衙写告示招募吧!至于其他的,我没有办法了。”
  沈凌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变出一堆大夫过来看病吧?
  邢大夫点点头,道:“先如此吧!散了吧!各自忙去。”
  “是。”众人起身之后也就拱了拱手。
  “对了,”邢大夫道:“明日记得熬制补血的汤药给伤患每人一碗。”
  “是。”有学徒道。
  沈凌一顿,回过头来,邢大夫疑惑的看着沈凌,问道:“有事?”
  “没事。”沈凌想了想又摇摇头,不过还是问道:“平时我们有给伤患全部喝补药吗?”
  “没有。”邢大夫摇摇头,“药比较少,所以省着些用,只紧着失血过多的来,只是既然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就多熬一些,每人先喝一碗吧!”
  “嗯。”沈凌点点头。“应该的。”也就离开。
  沈凌忙碌到深夜,还是有不少人伤重垂危,沈凌也顾不得深夜不好缝合伤口,支了几盏灯就弄了个简易手术台,一直在做手术,邢良最近虽然还是不太懂人体构造,但是基本的步骤还是能记住的,也看得到沈凌动手术时都躲开了哪些血管,哪些筋脉,又有哪些筋脉血管沈凌细心的缝合,又是怎么缝合的,而沈凌也并非不肯教导邢良,每次做手术,都会跟邢良说话,告诉他某些血管必须缝合,某些筋脉控制什么关节的动作,必须小心,不然病人就残了之类的,让邢良受益匪浅。
  “邢良,这个人你继续缝。”沈凌突然罢手。
  “啊?!”邢良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沈凌。
  “人太多了,忙不过来,我都已经把最危险的地方处理好了,剩下的缝合伤口你看我做了半个月,还不会?”
  “我……”邢良犹豫,沈凌当初说的话还在耳边,说他不能动手,说他不懂人体构造,说他没有冷静拿手术刀的心理素质,说他……
  “要是不行,你为什么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你打算一辈子都不拿刀吗?”沈凌冷漠的道。
  “我……我行吗?”邢良十分不自信。
  “你不行,但是这种口子,你还能缝,放心,缝不好还有我呢!”沈凌道,转身让人把下一个抬进来,放在旁边的床铺上,又让人支了几盏灯,走到旁边去做手术,目不斜视的道:“快点动手!”
  “哦,哦!”邢良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这可是人啊!这可是活人啊!真的要在上面动针线吗?不过沈凌明显没有再搭理他的打算,邢良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深呼吸了几次,才拿起银钳,夹起银针,继续沈凌的工作。
  两人忙到将近天明,最后沈凌每次做完最危险的部位,都把剩下的工作交给邢良,工作效率才提高了些。
  沈凌终于是体力不支的蹲在地上揉了揉眼,摇摇头喃喃道:“眼睛都快瞎了。”
  邢良也觉得如此,整个眼睛胀痛不已,略略一闭眼都是一眼眶的泪水,干涩胀痛。
  “沈大夫,你去休息一下吧!”邢良道,这样下去人都要废了。
  “还有多少?”沈凌问站岗的士兵。
  “重伤的还是垂危的?”士兵也很不忍,他看着都替两个人眼睛疼。
  “必须马上做手术的,不然马上就大出血要死的。”沈凌道。
  “哦,这个没有了,剩下的都是稍微还能抗住的,毕竟是从滁州运来的,真正伤势严重不能动的,根本就带不回来。”士兵道。
  沈凌点点头,“算了,邢良把这个缝好了,休息一下再说吧!我脑袋都快爆炸了。”
  邢良点点头,他的脑袋也快爆炸了,整整一整夜注意力高度集中,瞪大了眼睛凑近了看伤口啊!现在他转头看其他地方都觉得眼前是一片红色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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