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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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严昙的手落在二哥肩上,“二哥,先听母后说。”
  易王停住,众人看着李太后的嘴巴张张合合,艰难道,“照……照顾,馨儿。”
  柴会馨跪在二哥身边,捂嘴哭泣。
  “儿记下了。”易王连忙点头。
  李太后又断断续续地讲着她的遗言,“我……不想……和你……父皇,同……穴……”
  听清了这句话,柴严昙的桃花瞳睁得都要赛过铜铃了。心说别啊,您死后如果不跟父皇葬入同一个墓室,咱还得再折腾十几天再开皇陵啊!
  易王心如刀绞。此时,母后与父皇临终前一样,用同样冰凉僵硬的手握紧他的。父皇要的,是让母后殉葬;母后要的,是不与父皇同葬。
  感觉到母后的手越抓越紧,就等他开口。他已经违背了父皇的遗愿,不能再让母后不能瞑目。易王垂泪,僵硬点头,“是。”
  李太后这才松了吐出最后一口气,放开儿子的手。
  “母后!”柴会馨放声痛哭,易王也趴在床边,无声哀痛。
  柴严昙跪在一边心里也不是滋味,这几个月是怎么了,皇祖母、外公、父皇、母后全死了……
  柴严景劝不住二哥,只得先办正式,“太后崩,昭告天下,举丧。”
  第二日一早,小暖接到这无数的消息,有种天下大事一梦中的错觉。
  “三爷送信回来,让属下等护送您乘轿进宫祭拜,轿子可直接进入皇宫,停在永福宫门前。”
  李太后是小暖的婆婆,她死了,小暖必须去祭拜,“用完早饭后咱们就出发,早去早回。”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玄舞出去后,小暖与霜成道,“不想太后与父皇赶了个前后脚。”也不知道易王怎么想的,如果能将他们同葬,不只省下许多事,还能传为一桩美谈:
  先帝亡,太后哀痛而亡。生同寝,死同穴。
  第1300章 李奚然的推测
  小暖半躺在轿子里,慢悠悠地往皇宫赶。
  经过长宁街时,她挑帘望了一眼烧成焦黑的观景楼,问道,“昨夜死伤情况如何?”
  跟在轿子边的绿蝶回道,“昨夜观景楼中被杀和被烧死的共有四十五人,其中观景楼二十九人,用饭的客人十三人,官兵三人;伤三十八人。”
  做下此等恶行的人,必须千刀万剐!小暖又问道,“死伤的客人中,可有咱们认得的?”
  “有三位与咱们店铺有往来的布料行掌柜正在楼中吃茶,两人被杀,一人重伤;鸿胪寺卿许录之子许崖被杀,益霁候府三公子郑康聪摔断了右腿,刑部侍郎刘剡家的二公子被火伤了脸,柴智岁伤了肚子。”
  小暖疑惑,“伤了肚子?”
  绿蝶点头,“他昨夜过来救火,因肚子太大了,一根烧断的房梁落下来时没能避开,不过伤得应不算太重,是被人扶着出来的。”
  小暖……
  “郑康聪是被三爷从楼上扔下来时摔伤的。”
  小暖……
  “还有,陈先生和卢林平当时也在观景楼中,不过他们两人机警,早早躲了起来。陈先生似乎被烫伤了胳膊,不过并无大碍,他不在京兆府统计的伤者之中。”
  小暖暗道可惜,怎么被烫伤了脸的不是渣爹呢。待乘轿入宫,一路到了永福宫前,玄舞和绿蝶左右搀扶着小暖进入已经摆起的灵堂祭拜李太后。
  贵太妃提心吊胆地在旁边看着,生怕她有个闪失。
  易王妃上前搀扶起小暖,“昨日圣上和易王都跟三第提了,弟妹临盆在即,在府中祭拜母后便可,不必跑这一遭的。”
  小暖做出与二嫂一样悲痛欲绝的模样,“母后追随父皇而去,我怎能不来见她人家最后一面。”
  听到小暖这话,知道内情的易王妃,脸色不大自然。小暖见了,知趣地没再多说。
  明日建隆帝就要移梓宫入皇陵了,皇子们都在宜寿宫内,留在太后这边的都是女眷,除了易王妃和五公主,小暖从其他人脸上看不到什么悲伤,只有疲惫和彷徨。
  待到侧殿内歇息时,小暖与母妃商量道,“儿媳既然来了,不如再到先帝陵前祭拜一拜?”
  贵太妃先问,“你真撑得住?”
  小暖笑了,“母妃放心,儿媳在府中每天都绕着院子转十圈,这几步路累不到的。”
  贵太妃点头,“你坐轿子先到重华宫,在重华宫下轿后再走到宜寿宫去。”
  这样也好,小暖低声问,“太后死前可留了什么遗愿?”
  贵太妃面容平静地道,“她跟易王说不想与先帝葬在一处。”
  小暖呆了呆,然后才问,“二哥同意了?”
  贵太妃点头,“以她的性格,这也在情理当中。”
  帝后早就失和,李太后不想与先帝葬在同一个陵寝之内也很符合她的个性。不过,这会让易王很为难吧。
  如果她葬入建隆帝的陵寝,也算是为建隆帝殉葬了。易王就不会再因李太后没有殉葬的事受制于柴严景,日后也能好过一些。这个女人,死了也不肯为儿子委屈一下,小暖也不知该说什么。
  贵太妃扶着小暖出来时,与易王和左相李奚然相遇在宫门口。年纪最小的小暖主动与他们打招呼,“伯父,二哥,节哀。”
  易王的皮肤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黑眸也空洞无神,嗓子也哭伤了,声音嘶哑难辨,“弟妹,当心脚下。”
  小暖颔首谢过。
  弯腰侧身等这对婆媳出门后,李奚然起身望了华淑一眼,只觉整个皇宫都为之褪色。
  华淑在宫中深居简出,李奚然上次见她还是她随着建隆帝去第四庄劝耕之时,那次华淑戴了面纱,面容依稀难辨,李奚然只知她身材依旧窈窕。今日见了她的面容,方知苍天不是无情的。它有情,只怜美人。
  进入殿中祭拜后,李奚然到了停尸床旁,轻轻撩起盖住李太后的的白布。见到她苍老枯槁的面容和花白的头发,李奚然眼中酸涩。
  垂垂老矣的姐姐对上胜颜依旧的贵太妃,难怪她心中抑郁难平,口口声声骂华淑妖妃。
  忽然,李奚然眸光一眼,心中豁然开朗,他明白建隆帝为何会让姐姐与华淑一起陪葬了!李奚然不动声色地放下白布,轻声问外甥道,“太后的丧礼如何安排的?”
  舅舅问起母后的丧礼,易王当然要仔细应对。将他到侧殿落坐,易王才低声道,“我想明日先将父皇葬入皇陵,待母后停灵满十四日后,再送入皇陵。不……葬在同一陵寝中。”
  见外甥目中藏痛,李奚然便知这是姐姐的意思了。
  他叹息一声,“若是先帝早逝,封陵后太后再去,另择地而葬乃是情理当中。如今先帝未入皇陵,何必兴师动众为太后再造陵寝,将她葬入先帝陵寝为好。”
  按照先朝惯例,帝王登基便开始造其死后安息的陵墓。若皇后先死,可葬入皇陵,待皇帝驾崩入陵后再将陵墓封死;若帝王先死,则直接葬入陵墓封陵,若帝王死时没有留下遗诏让皇后陪葬,那么新登基的帝王就要开始为其母后另造陵墓,不可在母后死后再去打扰先帝安歇。
  所以,建隆帝的母后便未与其父皇葬入同一陵墓之中,但建隆帝与李皇后这种情况,论理是应同葬的。
  舅舅说得这些易王都明白,他心中又何尝不挣扎,“舅舅,还是……”
  李奚然抬手,示意房内的宫女太监都出去等候,才低低与外甥道,“易王可曾想过你父皇为何让你母后与贵太妃为他殉葬?”
  易王目光暗淡,嘶哑道,“想不明白。”
  “你想不明白,是因为你父皇传位给了七皇子。若是你父皇传位给你呢?”李奚然又问。
  易王缓缓摇头,不知他是想不明白,还是觉得这样想毫无用处。
  李奚然接着道,“若是你父皇传旨给你,以太后的脾气,她定饶不了贵太妃,不死不休。而易王也是个孝顺的,若是太后与贵太妃闹起来,易王会如何,你会如何?”
  易王缓缓抬头,盯着舅舅。
  “所以,你父皇临终之前口宣遗诏让太后与贵太妃同时殉葬,是要为你清除日后的隐患,留住晟王这位能臣辅佐你坐稳江山。你父皇的用心,可谓良苦。”
  李奚然严肃无比地盯着外甥,“至于你父皇为何没开口传位给你,要么是他来不及说出口,要么就是他早已写好了大行遗诏置于宫中!”
  易王的空洞的双眸渐渐有了些光亮。
  李奚然抬手紧紧握住外甥的肩膀,“严易,将你父皇临死之前说过的话和他的所有举动再讲一遍,其中或许会有蛛丝马迹。”
  第1301章 李奚然的计策
  易王被舅舅说得有点懵,他定了定神,一点点地回忆那些让他痛不欲生恨不得早早忘记的画面,讲述那日发生的一幕幕。
  李奚然脑中的画面随着外甥的陈述不断变换,听了一遍后,他没有听出什么,又让外甥再讲一遍,连着程无介等人入殿、郑美人被抓、柴严昙入殿等事也讲。
  连听三遍后,静立在殿中的李奚然张开眼睛,直点要害,“先帝说的最后两个字是什么?”
  易王回道,“枪哩。”
  当时殿内已经乱了,无人在意父皇说什么,也就易王离着他最近,才听了个大概。
  “先帝当时已口齿不清,说得绝不会是这个字。枪哩……瞧你?枪,桥,巧,墙,抢,呛……墙!”在殿内踱了几步的李奚然站定,双目落在墙上,“是墙里!”
  易王小声追问,“舅舅是说……父皇传位的大行遗诏藏在墙里?”
  李奚然点头,“先帝最后起身喷血时,手指何方、目视何处?”
  “严易没留意。”易王惭愧低头,“若舅舅所言为真,父皇会将遗诏放在何处的墙中?宜寿宫,还是藏书阁?”
  皇宫宫殿楼阁繁多,便是宜寿宫内就有四十余间房屋,更别提藏书数万部的藏书阁了。只靠这两个字,实如大海捞针。
  易王心中焦急,明日父皇移宫入皇陵后七弟马上就要登基了,礼部已拟好登基恩旨诏,连七弟的帝号都定了。等到七弟登基昭告天下,一切就迟了!
  李奚然却不慌不忙,他坐下后抬手揽袖,倒了两杯茶,才分析道,“先帝生性谨慎,若真有大行遗诏,必定在宜寿宫内,他时常能看到之处。宜寿宫正殿龙椅后的紫金墙和寝殿内与龙床相邻的墙壁都有可能,应尽快密查这两处。”
  易王的头脑也飞速转着,“紫金墙前停着父皇的梓宫,此处不易查。今日后晌太监们就要将父皇寝殿内的一应物品收敛陪葬,那就先查寝殿。”
  移出建隆帝陪葬之物候,柴严景的内侍们会仔细清理宜寿宫,摆置新用品,等候新皇搬入。若是圣旨落入他们手里,就等于落入了柴严景手里。
  李奚然摇头,“要更快,最好在明日移梓宫之前就找到先帝的大行遗诏,并在移动梓宫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其大白于天下。”
  若是能如此,那是最好不过。易王的心砰砰直跳,连日的混沌匮乏让他精力不济,不敢妄行,与舅父商量道,“易请德喜公公帮忙找寻,舅舅觉得是否稳妥?”
  李奚然未答反问,“自你父皇去后到七皇子叫你们出去商量丧礼之前这段时间,晟王在干什么?”
  三弟?易王仔细回想,“三弟与三弟妹、贵太妃都跪在我身后不远处,并未移动过。”
  李奚然继续问,“晟王妃身怀六甲,她不可能一直跪着。你再仔细想想,她当时在干什么?”
  易王凝眸,仔细回忆,“三弟起身与我们一块出去时,我见三弟妹好像靠坐在墙边。”
  “靠坐在何处?”李奚然追问。
  “就在龙床外一丈余不足两丈,靠墙的那个博古架外不远处。舅舅怀疑三弟妹?”易王觉得不可能,怎会如此赶巧,小暖就能靠在父皇放遗诏的墙上。
  李奚然缓缓道,“陈小暖由陈家弃女走到今日,气运绝非常人可比。将那里也列入重点查找之处。”
  易王紧张起来,“若是就在那里,三弟妹会不会已经察觉,三弟是不是已经知晓遗诏并将其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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