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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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练字有多久了?”韩相如问。
  “四年。”周颐如实回答。
  “不错,看来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韩相如满意的点点头,“你既打算参加今科院试,老夫给你出一题,回去做了之后拿来我看看。”
  这是得到韩相如这位大佬的青眼了?周颐自然大喜,忙答谢 ,等韩相如走了之后,周颐捧着韩相如给他出的题,像捧宝贝似的,一路笑着回了家。
  然后绞尽脑汁,呕心沥血作了一篇自认为得意之作兴冲冲的去找韩相如。
  哪想,却被韩相如批的狗屁不通:“就你这水平,还去参加院试,我看你还是洗洗睡吧……”
  这院长骂人可没有丝毫儒雅之气,只把周颐批得头都埋了下去,一开始他还有些不服气,想着自己念了这么多年的书,虽比不了那些钻研多年的举人进士,但在一干童子中中个秀才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吧。
  可听着听着,周颐便放下了心里头的那点儿骄傲之气,韩相如的评语直指问题核心,一针见血,周颐听了之后颇有醍醐灌顶之感。
  “谢谢院长,周颐受教。”周颐朝着韩相如深深的鞠了一躬,任何有真才实学的人都值得他尊敬。
  其实周颐的文章在他这个年龄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凤毛麟角了,韩相如内心是颇为满意的,不过这年头么,就像老子说儿子一样,再满意的儿子也会被说成犬子,犬子犬子,都被说成狗了。
  夫子为了怕学生骄傲,也会故意将学生说的不堪。
  韩相如见周颐胜不骄败不垒,真心求学的态度,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做学问自是要下苦心,我还会在广安县呆一个月,以后每隔三日便到我这里来一趟。”
  “是,先生。”既然韩相如有心教他,周颐自然打蛇上棍,直接叫上了先生。
  韩相如似笑非笑的看着周颐,“老夫可没说要收你为弟子。”
  周颐却一本正经的回答:“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先生即便只教我认了一个字,那也是我周颐一辈子的先生。”
  韩相如一张褶子脸笑开了:“你倒是会说话。”
  于是在韩相如在广安县的这一个月,周颐便每隔三日去他那里一次,每次韩相如都会给他讲两个时辰的四书五经,韩相如讲经从不拘泥于书本,而是旁征引博,将他这么多年的钻研深入入浅出的讲给周颐。
  听他讲课,周颐每每都会入迷,丝毫没有枯燥感。每次他都会韩相如知识的深度的广度而惊叹,和他比起来,前世那些什么国学大家都是渣啊。
  每次周颐要走之时,韩相如就会给他出一个课题,让他回去做了拿来给他批改,一个月的时间,周颐进步飞快,关键是韩相如教会了他,即便是四书五经,也不会是照本宣科的教条文书。
  一个月很快过去,这天上完了课,韩相如对周颐说:“虽我在教你作制艺时文,但你要记住,永远不要被八股这蠢笨无用的玩意儿束缚住了脑子!”
  通过这一个月时间的接触,周颐知道面前这位睿智但时而又有些顽童的老者,他的心是自由的,即便生在这个无处不被规矩束缚着的封建社会,但他身上却有超脱世外,藐视权威的反抗与洒脱。
  要不然他不会考了状元而辞官,也不会身为两磅进士而反过来嗤蔑八股文。
  不过这一点倒是和周颐看法一致,这八股文确实很束缚人的思维,所以周颐只将它当作自己向上奋进的工具,平时念书就很注意不让自己的思维僵化。
  “是,夫子。”周颐和韩相如相视而笑。
  通过一个月的接触,不光周颐对韩相如有了了解,韩相如对周颐自然也知悉不少,这孩子脑子灵活多变,能举一反三,有时说出的一些观点让他都眼睛一亮,所以这一个月韩相如尽量开阔了周颐的视野,不让他的思维被科举习业给束缚住。
  一老一小这么一对视,竟有些知音难求的意味。
  第51章 到府城
  从广安县到南苑府城既可走陆路也可走水路,但陆路比较费时间,走水路的话只要两天就可以到达。
  考试时间在六月上旬,现在虽然才五月下旬,但周颐也要提前赶到南苑府城了,因为像南苑府城这样的科考大府,赶考的学子实在太多,他要是去得晚了,说不定连客栈都住不上。
  一切都准备就绪,但在谁陪同他去赶考的问题上却有了争论,周颐毕竟还只有十岁,他自己一个去自然是不现实的,可家里事多,周老二离开这么久也不行。最后还是周老二狠狠的忙活了几天,将一切事宜都提前安排好之后,登上了去府城的船。
  这时候去府城赶考的广安县学子很多,周老二便和人说好,和一起赶考的考生和家长们合租了一条船。
  周颐得了案首,又靠着作诗和那道古怪的题在广安县算是大大的扬了一次名,故上船后有很多考生都认识他。
  不过这时候去赶考的差不多都是童生,年龄都在十八岁以上了,和他这个小豆丁自然没什么话好说,互相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回舱里的小房间温习书本去了。
  从广安县到南苑府城的这条河因有七个弯而命名为七曲河,周颐有些晕船,上船后没多久就觉得有些头晕还有点想吐。
  这可把周老二急坏了,又没办法改善,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周颐前世天南地北跑的人,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晕船这样矫情的毛病,原本还想领略一番七曲河的风光的,现在却只能窝在船舱里昏昏沉沉的睡觉。
  半梦半醒间,周颐觉得自己仿佛被人不停的左右摇晃着,忍住想吐的恶心感,摇啊摇,终于将两天的时间熬了过去。
  当脚再次踏上坚实的土地时,周颐激动的差点掉眼泪,太不容易了,他发誓,以后宁愿脚底磨破,也不坐这该死的船了。
  周颐脸色苍白,由于晕船在船上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看着虚弱无比,周老二搀着周颐,焦急的想找一个好客栈,让周颐好好休息一下。
  但南苑府城的码头实在太大了,周老二人放眼看去,到处都是人,周老二都不知道自己该从哪个方向迈脚。
  只是周老二刚一张望,马上就有人上来询问:“你们是来参加科举的吧?”
  “是是。”周老二无心和这人说话,敷衍道。
  “哎哟,看这位小公子脸白的,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你们呀,现在是要找个地方安置下来,不然待会儿天就要黑了。”
  “我正想请教,请问这里哪里客栈最多?”周老二扶着周颐,望着面前的妇人说道,他语气还有些不自在,毕竟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
  “哎哟,老爷哎,你们这时候还想住客栈呢?晚了,城里的客栈都被赶考的学子定完了。”中年妇人一甩帕子,活像青楼里的老鸨。
  其实周颐这么站了一会儿后,那种晕眩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也有心思听周老二和这妇人的对话了,这妇人干的应该类似于现代的中介吧。
  “啊,那咋办?”听妇人这么一说,周老二就急了。他现在就想找个地方让周颐好好休息一下。
  “这不有我呢嘛,老爷,我有房子,带小院儿的,又清静又干净,你们这种赶考的学子住着最舒服了。”
  周老二刚想说话,周颐就开口了:“爹,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吧,住的地方不着急。”他们才刚来到南苑府城,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跟这个地头蛇走了,轻点儿被人狠狠宰一顿,要是一个不好,把他们父子俩打劫了扔到河里只怕连个水花都没有,当然可能是他心里阴暗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住客栈花费可能会贵一些,但至少能保证安全。
  “六郎,你饿了?”周老二喜道,这两天周颐滴米未沾,现在听到他想吃东西了,周老二高兴不已。
  “嗯。”
  “好,我们现在就去吃东西。”周老二再也顾不得和这个妇人说话,搀着周颐就走了。
  “哎,你们不找住的地方了?我可告诉你们,现在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你们呀就等着睡大街吧!”那妇人不甘心的冲着周颐和周老二的背影喊道,可惜周老二一心只想填饱周颐的肚子,连头都没回一个。
  妇人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白费劲了,晦气。”这妇人确实是码头一带的地头蛇,每逢学子赶考,就是他们发财的时候,当然不像周颐想的那样要人命,但被狠狠宰一顿却是少不了的。
  当然他们也会看人下菜,找的都是那种看起来没什么背景,但本身又不太穷的,周颐父子俩刚好符合这个标准,本以为煮熟的鸭子,没想到就这么飞了。
  在南苑府城的街上她可是不敢做什么的。
  周老二和周颐一路打听着向城里走去,沿路看见了许多客栈,他们去问了之后,发现虽然入住的人越来越多,但远没有到住满的地步,周颐和周老二便挑了一间看起来干净但性价比比较高的客栈住了下来,由于周老二要照顾周颐,便只开了一个房间。
  “六郎,那人骗咱们,明明就有房间,她却说房间都住满了!”周老二有些气愤。
  周颐摇了摇头,都是想挣钱而已,抬高自己的身价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现在没力气和周老二说话,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就对周老二说道:“爹,我先睡了。”
  “要不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再睡吧,我去给你买点儿粥。”周老二担心的说道。
  周颐摇了摇头:“其实我不饿,等我睡醒以后再说吧。”因为在船上时时都想吐,这两天两夜虽然眼睛闭着,但却没怎么睡觉。
  “好,那你先睡……”周老二人最后传到他耳朵里的就是这句话,躺倒床上,踏实的感觉让周颐喟叹了一声,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清早,周颐睁开眼睛,只觉得身心舒畅。
  “醒了。”周老二端着洗脸水从房门外走进来。
  “爹,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周颐将热帕子敷在脸上,温温热热的实在太舒服。
  “有些认床,今天晚上就好了。”周老二将周颐洗脸的帕子搓了搓,晾在了洗脸架上。
  这就和他晕船是一个道理了,没法改变,只能适应。
  “咕咕咕……”饿了两天的肚子这会儿终于不甘寂寞的叫了起来。周颐微囧。
  周老二却笑呵呵道:“饿了吧,我们下去吃饭。”
  到大厅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都在坐着吃早饭了,周颐和周老二捡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做了,要了粥和鸡蛋,再加了一碟包子和小菜。
  包子一入口,周颐就闭了闭眼睛,太好吃了,这里面也不知道什么馅的,鲜味十足,极大的刺激了周颐的味蕾。
  “也不知道提学大人今年会出什么样的题,上一次府试的题太难了,弄得我连题都破偏了。”
  “可不是,咱们这位府尊大人也是读书人,他何苦这么为难咱们!”有人不忿的说道。
  周颐听了摇摇头,这可是典型的拉不出屎就怪茅厕了,院试本就是在一府间举行,你难,别人还不是一样的难,有空在这里抱怨,还不如多看点儿书,多做两篇文章。
  周颐和周老二吃了早饭,便出门逛了逛,果然不愧是鱼米之乡,大越朝有名的繁华之地,街道两边店铺鳞次栉比,行人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周颐还看见不远处的河边听了好些花船,阵阵丝竹声从船里飘过来。
  果然是府城的人啊,就是会玩。
  周老二紧紧跟在周颐后面,看着繁华的街道只咋舌,这人太多了吧,还有好些他看都没看过的稀奇东西。
  走到一处,一群人围着阵阵叫好,周颐眼睛一亮,忙拉着周老二围过去,果然,这就是传说中的街头卖艺,现在中间正有人在胸口碎大石。围观完了卖艺,父子俩又一路走过去,赌坊,青楼,相扑馆,茶肆,戏坊……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见到不到的,周颐咋舌,谁说古人的娱乐设施少了,这就是走上一天,也逛不完吧。
  逛了逛,周颐和周老二在外面吃了午饭,买了一些纸墨笔砚,便回到了客栈一心念起书来。
  如此过了几日,客栈里突然喧哗起来,周颐放下书下去一看,才发现客栈竟然开了赌注,看谁能榜上有名。
  周颐定睛看去,南苑府城下辖十五个区县,每个县的学子都有人在上面,广安县这边的人最多,比其他县足足多了十几个。
  这也不奇怪,广安县本来就是有名的学霸之乡,最搞笑的是他竟然还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这……他连府试都没来参加,这些人怎么就看好他了?
  其实是他小看了广安县县试案首的名头,在以前 ,广安县案首在院视中,可是大部分都能过的。
  但他的名字下方赌注比例是一比十,算是很高了,看来就算他的名字在上面,这些开盘口的也不是很看好他嘛。
  “这周颐竟然只有十岁?还是广安县县试案首!”有人看了吃惊的说道,每个人后都有详细的介绍,包括年龄,科考成绩,和生平事迹。
  周颐看了不禁惊叹,这开出这盘口的背后的多大的势力,竟然把这些来参加科举的人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但被人在后面这么细细的调查,周颐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次的广安县县试案首竟然只有十岁,看来今年的院视这周颐是无望了!”有人感叹到,周颐毕竟只有十岁,就算侥幸得了县试案首,但想在院视中也过,是何其难的事情。
  “那你押谁?”
  “押赵宇文,府试第一就是被他得去了,又是广安县的,说不定连院试第一名都会被他得去。”
  果然,周颐一看,赵宇文的名字也在上面,而且还是广安县下面排在第一个的人,赌注也只有一比二。
  周颐笑笑,看来很多人都看好赵宇文啊。
  他回了房间,对下面的喧闹充耳不闻,专心念起书来。周老二有些恼怒,他们住在客栈里是为了让周颐好好念书的,谁想到竟然这么吵闹。
  周老二下楼去,见很多人都围在一起,去听了一会儿后才知道是在下注,自己儿子的名字也在上面,但却没有一人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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