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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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犯身量不如死者?”陆青帆沉声反问:“那雷老大就没有嫌疑了。”
  “未必。”
  云曦坦白道:“人在濒死的时候会爆发出极强的求生欲。若不是班教头醉得厉害,只怕雷老大也未必能在短息内杀他。这也是为什么凶手必须要在今日动手的原因:他怕后面再遇不上班教头宿醉的好时机。”
  起码单从杀人手法上,很难确定凶犯身形。
  陆青帆眸光微闪,“我料想也没那般容易。”
  “但我有别的发现,”云曦狡黠一笑,“班教头后背上出现了明显的尸斑。”
  测量死者留下的尸斑脚印大小,可以大概推论出凶犯身量。
  陆青帆不由赞道:“妙极!”
  他哑然摇头:“既然早有发现,方才还卖关子?”
  这丫头胆子是越发大了。
  云曦俏皮地歪了歪头:“大人总得容人娓娓道来嘛。”
  还反倒成他的不是了?
  陆青帆无奈摇头,扬手示意她继续说。
  “班教头死亡时间在寅时到寅时半刻之间,”云曦沉声道:“昨日我们在甲板上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戌时左右。”
  “戌时之后、寅时半刻之前,接触过、见过班教头的人,都务必签一份口供。”陆青帆望向冷川。
  冷川抱拳,“属下这就去办。”
  冷海同冷川二人擦肩而过,一个出门、一个进门。
  “大人、云姑娘。”冷海礼都来不及行,进来就端起茶壶猛往嘴里灌。
  渴死他了。
  “嚯,属下这辈子就没一口气问询过这么多人!”
  手边又递来一个茶壶,冷海看都没看就又吨吨吨喝下,这才转头看到笑嘻嘻的青果。
  “多谢青果姑娘!”冷海感激地道:“确实还缺这么一大……口。”
  “你还是没说够。”陆青帆揉了揉太阳穴。
  冷海赶紧摆手:“够了够了,属下这就说!”
  云曦笑了笑,“不急的,海护卫坐下慢慢说。”
  冷海小心地瞟了一眼自家大人,见大人没吱声,这才笑嘻嘻地坐下了。
  “属下先去问询了那些小道士,据说他们是要去冀港附近的山城参加‘论道大会’,结果船票买岔了,一行人贴补了不少盘缠才买下了雷老大的末等位置。”
  说着,冷海神秘兮兮地指了指头顶:“昨儿船舱内用膳的地儿,就是给末等位置的船客留的。”
  “这客船的规矩好生奇怪,怎得里舱用膳的位置留给末等船客;反而是外间的位置留给花钱更多的船客吗?”青果大为不解。
  “因为里舱看不到海上的风景,你想想昨日咱们所坐的位置,不仅视野开阔、能让海景尽收眼底,还会点上特制的熏虫香避免搅扰客人用膳。”云曦微笑反问:“多少乘坐大客船的人享受的不就是这海上风光吗?”
  青果恍然,要这么说的话,确实如此。
  “是,”冷海应声道:“彭嵘便是仗着跟雷老大关系好才能每年都来的,而且每次的位置都是次一级尊贵的豪华厢房和膳位。”
  “至于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是船女支,分别唤为春花、秋月、朱颜、烟萝。春花是她们的领头人。”
  雷威鸣间或在江南一带包租几名船女支随同出行。客人优先享用,若客人没有需求,船夫便自掏腰包叫姑娘。
  住在地上一层的船夫们对班教头的死表现得都很内敛,嘴上说得悲伤,却无人前去祭拜。
  “这倒也能理解。船夫当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到歇息的功夫,谁都不敢擅离职守,这也是班教头当初定下的规矩。”
  至于奴隶所在的地下三层船舱,冷海也去了。
  那地方阴冷潮湿,臭味、汗味弥漫,进去问了会儿话的功夫都熏得他脑子疼。
  “那些奴隶唯唯诺诺、胆子极小,夜间船舱门是外头锁住的,没有作案的可能。”
  冷海说到这里,迟疑了下。
  “有话就讲。”陆青帆长剑磕了磕冷海肩头,催促道。
  “今日没来围观的三拨人,属下没去问。”冷海呐呐地解释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总不至于没听见。他们不出来围观定是有些可疑的。属下想请大人和云姑娘也一起走一趟。”
  冷海一个人心里没底。
  “没来围观班教头案发现场的有言灵婆婆师徒、花间影,还有谁?”云曦戳戳下巴,一时间没回忆起来还差个谁。
  冷海犹豫了下:“还有彭夫人,她失踪了。”
  “失踪?”屋内三人异口同声重复道。
  第33章 雷老大嫌疑
  陆青帆墨眸涌上一抹愠怒:“你怎得才说?”
  冷海也懵了,“属下是想着,兴许是彭夫人气恼彭老板招了船女支风流快活赌气藏起来了,万一不是失踪……”
  “彭老板昨夜招了船女支?”青果惊呼一声,关注的重点跟大家截然不同。
  云曦亦面沉如水:“凶手未卜、很有可能再次犯案。”
  就说话耽搁的功夫,也许彭夫人已经遭遇不测。
  冷海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恐怕是闯了大祸,他面色一白:“我方才已经通知船夫注意彭夫人的动向,属下这就再去找找看。”
  陆青帆摆手,示意冷海赶紧去办。
  “哦对了,雷老大他撒谎,就是他将班教头死了的消息散出去的,不是彭老板说的!”
  说完,冷海就脚底抹油溜走了。
  “咱们不跟着冷护卫去找找吗?”云曦神色忧虑地道。
  船上刚死了班教头,人心惶惶的,若再有人遭遇不测,只怕船客们会先乱起来,届时更不利于破案。
  “你先说说凶犯特征。”陆青帆倒沉得住气。
  这么大的客船,找一个有心躲藏的人难上加难。冷海既然已经叮嘱过各处的船夫注意彭夫人的动向,一时半会怕不会有消息。
  但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捉住凶犯。
  云曦恍然,才想起正要说到对凶犯推论的时候,冷海就进来了。
  “凶犯身量在五尺四寸上下,不算魁梧、属于精瘦有力型。勒死人所用的绳子有些特殊。”云曦略一沉吟:“像是用什么东西自己编织的,但……”
  但她拿不准,所以没有画凶器图。
  “此人脚上功夫强,对上拳法极佳的班教头委实有些艰难。架不住班教头喝多了,二人这才有了一较之力。”
  饶是如此,凶犯杀害班教头的时候也颇耗费了些力气。
  陆青帆闻言点点头,意味不明地望着云曦:“雷老大确实没有嫌疑。”
  所以云曦方才提议让雷老大听听无妨。
  “大人,小姐,奴婢不明白。既然雷老大不是凶犯,他为啥要散播班教头死了的消息给船客听?”青果已经被无数信息弄得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诚如雷老大之前所言:他是船老大,最忌讳的就是船上出事。一旦客船坏了名声,嫌死了人晦气的客人还会光顾么?
  “既然有疑,去问问便是。”陆青帆干脆起身,临走前,他特意瞟了一眼桌上青果拿出来的“证据”。
  “脏腑内的证据味道太大了……你们解决一下。”
  不然晚间歇息的时候,熏得人睡不着。
  云曦和青果偷笑一声,俩人手脚麻利地把东西收拾好、放回房间之后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跟陆青帆一道去寻雷老大。
  经打听,雷老大还在瞭望台。
  没能听到班有为的验尸情况,手里拿着望远镜的雷老大坐在凳子上,目光放空、眼神失焦地望着海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雷老大,”陆青帆一行走到近前招呼,他才惊觉有人上来了。
  “陆大人,如何?可是排除了我的嫌疑?”雷老大面上一喜,想到班有为,他眼底的光芒重新黯了下去。
  云曦望向陆青帆,眼神询问讲不讲。
  得了陆青帆首肯,云曦低声道:“班教头死于窒息,是在与你们分别后……”
  她简单概述了班有为的身亡过程,眼睁睁看着那钢铁一般的汉子悄然红了眼眶。
  “雷老大,节哀。”
  “多谢云仵作。”雷老大抬手压住微湿的眼眶,讪然道:“让大家笑话了。我跟有为少年相识、白手起家至今,情谊自然不同。他遭人毒手,我势必要为他报仇!”
  雷老大眉宇间不复初见的爽朗、涌上浓浓的戾气。
  “本官既然插手,便断不会放过凶犯。但也绝容不得有人徇私复仇。”陆青帆握剑的手紧了紧,冷声警告道。
  他眼里揉不得沙子。
  “那是自然。”雷老大收敛情绪,抱拳道:“实不相瞒,雷某初始确有私下调查之意,但见云仵作如传言那般手段非凡、陆大人又秉公明断,雷某就改了主意,愿尽全力配合大人调查。”
  “如此甚好。”
  “既然雷老大跟班教头兄弟情义颇深,为何他一死你就立刻散播消息,还污蔑此事是彭老板做的?”既然话都说开了,云曦也不含糊,有疑就问。
  “额,”雷老大黝黑的面上难得露出一丝窘迫:“实乃雷某故意为之,存着想要试探彭嵘的心思。”
  “船老大怀疑是彭老板……”青果说到一半就住了口。
  没别的,因为她想起了自家小姐的推论。凶犯身量也好、体型也罢,都跟彭老板相去甚远。
  “你二人同彭嵘也是旧识、亦有过节,可对?”陆青帆办案无数、经验丰富,一语戳中要害。
  雷老大承认了。
  三人是同乡,初时一道合伙做水产生意,彭嵘是个见利忘义的,在一个大单上故意坑了二人、还卷走了千两的货银,逼得雷老大和班有为险些跳江。
  “因缘际会,我二人没死成、还结识了船老大,这些年仗着会些拳脚功夫、又敢拼命,反而闯出了些名堂。岂料五年前,我们就在这艘船上又遇见了彭嵘。”
  三人都已不是年轻时的模样,成为了船老大的雷威鸣和当上总教头的班有为不再意气用事,而衣衫富贵的彭嵘主动道歉,三人明面上算是“握手言和”了。
  “彭嵘这厮仗着有两个臭钱,行事却无赖得很。每次都仗着与我们是旧识,用普通舱房的银钱住尊贵厢房,吃用极尽奢靡浪费。有为私下对彭嵘颇有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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