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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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曦并未注意褚昭和陆青帆之间的“礼尚往来”,已然就着陆青帆提供的平坦后背快速用炭笔画出死者伤口。
  “死者伤口呈现射出之态,当是被人推搡过后摔在尖锐的石块上导致的。”
  云曦说着,便将画出来的伤口展开,比划着对陆青帆一行道:“这边的伤口更重一些、当是被人揪住头发刻意摔向尸块,这边的伤口更轻、类似推搡摔伤导致的重伤。”
  两种伤口结合在一处,留下比较大的尖锐创口,摔坏了脑子、血水倒流入颅,人很快就死了。
  因外伤明显,又有身上的其他痕迹辅助验证,不需开颅便能精准确认死因。
  云曦此言一出,陆青帆俊颜一沉:“你是说,不仅有摔伤、还有可能是砸伤?”
  那凶犯岂不是有两个人?
  “只是伤口展现出来的推论。”云曦颔首,说道:“许是一人行事、许是这案发地还有旁人出没过。”
  褚昭听完不住后怕。
  幸亏方才陆大人并未同意他那“操之过急”的建议,否则禀告到皇上那、再经由旁个衙门仵作验出端倪……那他不仅差事难保、连项上人头都顶不住了。
  “死者是做行书编纂差事的吧?”
  得了陆青帆颔首确认,云曦继续道:“他常年握笔、熬通宵也是常有之事。肾亏气虚,还是个爱饮酒的主儿……”
  她秀眉可爱地皱了皱,低声道:“就是酒量一般、且难散去酒气。”
  “啥叫‘难散酒气’?”褚昭不耻下问。
  “一喝就多。”陆青帆言简意赅地道。
  云曦赞同点头。
  旁边逐渐清醒过来的牛书锋忙不迭喊道:“对对对!包大人确实是一喝就上头,否则我们也不会气愤争执失了理智……”
  陆青帆冷凝的墨眸盯着牛书锋,骇得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呐呐地闭上了嘴。
  “怎得不说了?”陆青帆意味不明地挑眉。
  “说、说完了。”牛书锋磕磕巴巴地道。
  褚昭暗暗忍笑,心道这牛书锋当真胆小。
  “你继续说。”陆青帆冲云曦道。
  “死者后半夜与人饮酒,在林中附近同人生了争执,推搡之间倒在石块上晕厥。”
  说到这里,云曦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旁侧萎靡不振的牛书锋,“根据伤口,可推论出两个不同可能:一是推搡之人见死者昏厥,一不做二不休选择敲击死者伤口谋杀;二是推搡之人见死者晕厥后并未上前查看、或是因醉酒昏睡未管,给了真凶可乘之机。”
  不等牛书锋开口辩驳,陆青帆淡淡地道:“就目前现场所见,暂未发现第三人线索。”
  褚昭神色警惕地盯着牛书锋:“依照陆侍郎所言,目前最可疑之人,便是牛大人了?”
  云曦沉默。
  她只负责勘验尸首,破案推论得以陆青帆所言为准。
  片刻后,沉吟的陆青帆淡淡地道:“牛大人嫌疑颇大,得暂且押入刑部大牢候审。”
  “属下这就去复命。”褚昭立刻抱拳道:“劳烦二位了。”
  陆青帆和云曦客气还礼,便各自散去行事。
  牛书锋被当场捉住、无力辩驳,只能被御林军押解出宫送往刑部。
  陆青帆和云曦往宫中大路前行,他才向云曦提及这么早入宫乃是为了此前柴杭和柳晓刚的案子。
  “大人以为此案可有案中案?”云曦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陆青帆薄唇微扬,低声道:“你倒是同冉大人一般,想得长远。”
  “哪里是‘长远’,分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云曦也被易铎等人的诸多案子弄得心思凌乱得紧。
  “我也不知道。”陆青帆选择对云曦说实话:“可直觉使然,我倒是瞧着上面那位开始冒头了。”
  云曦微讶:“大人是说逸……”她话音才出,就想到这是宫里,立刻止住了话匣子。
  二人沉默行了半刻,到了该分道之地:陆青帆要前往御书房复命,云曦则得往承乾宫去了。
  “不论如何,先将包盟之死搞清楚吧。”陆青帆回去后还有得调查。
  云曦颔首:“大人再会。”
  说完,她屈膝福身后便往承乾宫去了。
  直到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陆青帆才转身离开。
  云曦到了贵妃娘娘宫中,三言两语简言了御花园发生的牛书锋误杀包盟之案。
  闭目养神的贵妃娘娘蓦地睁开凤眸,眼底皆是惊诧之色:“你说什么?包盟死了?”
  “娘娘认识包盟?”云曦手中银针一顿,便继续灸针。
  贵妃娘娘抬手,示意云曦停一下:“天星,去召詹事府包佑春。”
  外玄关处站着的一等宫女天星扬声道:“奴婢遵命。”
  天星走到一半儿,正好遇见着急入内的逐月,她脚步一顿、便机灵地在门口稍候。
  云曦惊讶地望着不经通报便擅自闯入的逐月姑娘,心道这可是此前万万没发生过的失礼之态。
  “事出紧急,还望娘娘恕罪、云姑娘海涵。”说着,逐月压低声音道:“皇上在御书房贬斥了太子殿下,勒令他交出兵权、禁府调养了。”
  此言一出,莫说是贵妃娘娘、便是云曦都忍不住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手稳准狠地将银针持续落在各大穴位上,快速微捻。
  看来,皇上仍旧是皇上,他从未真正信任过太子、也从未信任身边的任何人。
  “被贬斥了?”贵妃娘娘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了然皇上交出“重楼花”并非出自本心。
  而那些所谓的“肺腑之情、夫妻之爱”,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退让罢了。
  “快、快去叫天星回来!”贵妃娘娘当机立断,知晓此刻断不能将包盟之死的事态扩大化!
  “奴婢还在,娘娘莫慌!”天星立刻从门外出来,恭敬地行礼道:“不去詹事府了吗?”
  “不去了。”
  贵妃娘娘重新躺回去,沉声对云曦道:“此案尚不曾传出宫去。云曦,你务必要调查清楚真凶,莫要将包、牛两族的恩怨闹到皇上面前去。”
  云曦抿唇道:“刑部明断案件之前,必不会轻易走漏风声,只是宫中御林军和行走奴婢颇多,只怕……”
  只怕人多嘴杂,瞒不住。
  贵妃娘娘可不是认命之人,她抬眸瞟了一眼逐月,逐月立刻明了、恭敬退下。
  小半个时辰后,云曦从承乾宫出来,方才淡然从容的秀颜染上一抹忧色。
  在宫内的时候,云曦不想将心中过多思虑说给贵妃娘娘听、免得为其未愈的凤体平添忧思。
  可她心中比任何人都了然,这绝不是偶然,是那位“明主”料中的局面。
  太子被逼迫、为了贵妃娘娘的凤体不得不选择入套;而入套的余波,直到最近两日才喷发而出。
  “圣心怎会难料?”云曦喃喃道:“不过是未着七寸。”
  那位明主就是这世上最了解“圣上”之人。
  攻人攻心,竟是将皇上和太子这对天家父子拿捏得死死的。
  第220章 急速手段
  云曦回到刑部之后,陆青帆也回来了,正在与众人言谈宫中之事。
  角落里的青果眼巴巴地瞅着自家小姐弄得污脏的裙摆,下意识地捂住了脑门,小声说道:“果然,果然……”
  小姐一穿漂亮裙子就会遇到棘手的案子弄脏的“铁律”倒还是在的。
  “大人、诸位,可听说了?”云曦顾不得换裳,冲众人行了一礼,便问出了心中所思。
  云曦此言一出,陆青帆便知她也在宫中耳闻了太子被贬斥之事。
  “云仵作你来得正好。”任丹青的折扇点了点云曦,道:“大人刚给我们说完宫里的事儿。”
  陆青帆入宫觐见的时候,恰逢皇上雷霆震怒、驳斥太子行为不端,拘他在家。
  “至于罪名么,便是‘滥用职权、狂悖行事’。”
  “这般宽泛的罪名,多少有点……欲加之罪。”云曦轻声说道。
  “就是欲加之罪,而起因是都察院御史谈及的户部旧事。”
  陆青帆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国库空虚数载、易铎掌握财权暗中谋逆,这都是多少日的事情了,今日才治罪太子?”
  云曦闻言叹了口气,“坏了。”
  “如何坏了?”任丹青一懵,这不是还在讲太子处境么?
  “可不是坏了。”冉杓最是清楚这京城勋贵的宗亲关系的。
  各大世家之间势力盘根错节,但不少都支持太子。
  今日宫中这案子,算是捅了大篓子了。
  “牛书锋误杀包盟一案,怕是要动摇太子殿下的储君根本了。”冉杓低声说道。
  詹事府主掌贵妃和太子内务,翰林院的学士则是未来的天子近臣。这两边要是不对付了,岂不是动摇根本么?
  “杀人的是那牛书锋,一个小小的编纂官员,怎得就能代表整个翰林院了?”任丹青没懂。
  “我在宫里听人说,牛书锋的父亲是翰林院正五品学士牛敬源。”
  云曦耐心地向任丹青解释道:“自从十年前‘科举舞弊案’之后,再无‘学政’一职,翰林院学士便成为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的官职,亦是士林学子们最为向往的清流。”
  太子殿下正在准备大考之事,广开恩科入朝的翰林就是天子门生、未来肱骨。
  清流门户官员的儿子杀了詹事府中人,再误伤也是好说不好听。
  天下清流官员公然挑衅太子权位,岂不是在说“太子其身不正、难得正统?”
  云曦说完,冉杓不住点头、任丹青亦恍然,直叹“糟糕”。
  “凶犯身上有两处伤口,依照云曦勘验结果、未必就是一人为之,若我等能查探其中猫腻,为牛家为首的清流翰林分流仇恨,再与太子达成和解,此局未必不可破。”陆青帆沉声道。
  “破釜沉舟必得一试,我只是担心……”云曦想到贵妃娘娘听闻皇上贬谪太子时那惨白的容颜,后面的话再没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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