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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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一次雅集上,和他同赴会的国子监同窗严辞激烈地抨击了一些考场舞弊的事,这些话辗转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一怒之下,令国子监祭酒彻查此事,又说此事查清之前,当时在场的监生都须在家自省,不得参加春闱。
  她那时和母亲一同去他家看他,他感了风寒,还围着被子写策论。
  她问他何必如此辛苦?若是学了半天连考场都不能进,岂不是白费功夫?
  他说若今年不行,可以再等三年,总有用得上的日子。
  后来,他的禁令在开考前几日被解除,他不仅一举及第,还被皇上亲点了状元……
  柳青手握着筷子,托着粉腮看着眼前的沈延。
  他跟她还真是不一样。她的性子像烈火,烧起来的时候火焰熊熊,却是一股燃尽,不留余地,他却是如水一般的性子,川流不息,平缓而有耐性,日复一日,终能穿石而过。
  “看什么呢?”沈延发现她眼中神采异样。
  “没什么。”柳青笑笑。
  “肯定有什么,”沈延不信,“是我脸上沾了东西?”
  柳青本想说不是,却突然生出个坏主意。
  第87章
  “诶, 你别说,还真沾了东西,”她眼睛亮晶晶的,“我帮你弄下去吧。”
  她也不等他回答, 指尖已经轻轻往他腮上一按。
  小小的一片翠绿就悄悄地沾到了他的脸上。
  沈延发现她眸中幽光一闪。
  “现在还有吗?这边有吗?” 他把另一侧的脸往她面前送了送。
  她那软软的指头触上来, 触得他心里甜滋滋的。
  柳青见他一脸老实样子, 觉得不骗白不骗。
  “让我瞧瞧, ”她眨了眨眼, “诶, 这边也有。你这人真是的,怎么吃个包子还沾了一嘴。”
  她小手往上一蹭,又是一小片菜沫粘上去。
  这下好了,一左一右正对称。若不试一试, 谁知道沈大人冷峻的脸能这么可爱。
  柳青越看自己的杰作越觉得满意, 紧抿的嘴唇不禁弯成了一条线。
  沈延看她高兴, 又往前凑了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和额头:“这儿有吗?......这儿呢?”
  柳青发现他唇角微微翘着,眼神里透着宠溺,就知道他早就看穿了,是故意逗她的,还跟逗小孩似的。
  “呸......你说呢!谁吃东西能把那儿弄脏!”
  她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彤云飞起, 从耳根子一路漫散到鼻尖, 一张小脸化成了一只带着怒意的小桃子。
  “……哦。”沈延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他看她两腮好像嘟着气,便不敢多说, 一边往嘴里送吃的, 一边察言观色, 看她是不是真生气了。
  “......你不是说你今日事忙,有事要先告诉我么。”
  柳青被他看得难受,喃喃道。
  “是了,”沈延见她终于开口,答得飞快,“齐先生说你的晕血之症并非天生,有可能根治…...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晕血之前,你看到过什么?那可能是症结所在。若是能稍微消解你对那事的惧怕,或许能治好。”
  “我不记得了。”柳青说得斩钉截铁。
  沈延手上一顿,将汤匙放进碗里:“先别急着回答,等你有空的时候我陪着你慢慢回想。先生说,你只要能说出来,这病便好了大半。”
  “想不起来,”柳青低着头,“我吃药就行了。”
  让她将那件事讲一遍,如同在地狱走上一遭。
  “服药不是长久之计,那药性寒,会对女子的那个......身体极为不好。”沈延压低声音道。
  这药若用得多了,会加剧女子月事时的疼痛,还可能亏损了根本,折损寿命。
  这些事情柳青心里也是有数的,沈延一提,她便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脸颊上热度才刚退去,就又烫起来了。
  “我没有那种影响。”她羞得长眉竖起。
  “可你在南京的时候已经痛成那个样子......”沈延的眉间藏着忧虑。
  她那时憔悴得仿佛一碰就碎似的,他后来每每想起就觉得心疼又懊悔,他那时若知道是这个原因,总可以帮她做些什么,让她没那么痛苦。
  “我那是......因为喝了酒。”柳青红着脸咬牙道。
  “喝了不少,”沈延点点头,“还和我说了些奇怪的话......”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当时不懂她酒后那面含春色的样子可是算是极
  “......”柳青听得一惊,“我说什么了?”
  “等把你的病症治好了我再告诉你。”沈延笑眯眯道。
  “.…..”柳青咬了咬牙。
  这事他也要卖关子......
  “还有一件事,”半晌,沈延抬头,神情严肃了许多,“五皇子这个人,你日后尽量避着些。”
  “为何?”柳青下意识地问道。
  沈延面色微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我办完事回衙门,同你细说。”
  他有些生她的气,这五皇子明明就对她有旁的意思,即便不是因为刘世伯的案子,他也不想让她接近他。这傻姑娘也不好好想想,还非要问他。
  柳青哦了声。她看他脸色突然不好,以为他只是着急去办事,便闷头迅速把东西吃完。
  二人结账后又上了马,沈延在前,柳青在后。走了一会,柳青才想起来去查看他脸上沾着的两片菜沫。
  她原以为那些东西早该自己掉下去了,谁知它们虽滑落了些,却还在他的脸上。
  此时离衙门只余一条街,万一有熟人看见就不好了,她催马上前,让他赶紧擦擦脸。
  他拉着袖口蹭了几下,一片被他蹭了下去,却还有一片黏在下巴上。
  柳青往四周扫了一圈,没发现熟人,便快速地抬手拂了拂他的脸,帮他把那块小小的叶沫拂了下去。
  沈延仍旧伸着脖子,眼睛里笑意融融。
  “还有吗?你再好好检查检查。”
  柳青微红了脸:“……你不是要去办事么,还不快去?”
  沈延柔声嗯了句,留恋地看了她片刻才催马走了。
  柳青见他走远,继续往衙门的方向走,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柳大人,我家五爷请您到府上一叙。”
  她侧头一看,是一个身量高挑、穿着劲装的人,瞧着面熟,应该是和五爷一起到过衙门的。
  这人骑在马上,他身侧一辆马车突然跑起来。车帘飘起,里面坐着的人没有朝外看,不过看侧影好像就是五爷。
  这位爷也是奇怪了,既然是找她的,为何还不肯现身。
  “......劳烦转告五爷,柳某今日衙门事多,改日再登门叨扰。”她对那随从客气地笑笑。
  沈延方才告诉她尽量避着五爷,虽然不知是何缘由,但是沈延不是随口乱说的人。
  那随从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即刻道:“五爷说一两日内就能拿到柳大人的调令,今日请柳大人过去是想商量这事,若柳大人今日不去,五爷拿到调令后就请柳大人直接去顺天府上任。”
  柳青听得脑筋一跳,什么调令,什么直接去顺天府上任。
  上次五爷说让她去顺天府,她可是已经谢绝了,怎么才过了一两日,调令都快下来了?
  “柳大人还是随小人去一趟吧,”那随从笑道,“五爷说,柳大人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当面问。”
  柳青脑袋里还有些发懵,不过若是等到调令下来,恐怕即便是沈延也很难挽回。
  “那能否容我先去衙门点个卯。”
  “柳大人请。”那随从点头。
  柳青点卯后,告诉方钰自己去了五爷的府里。相处久了,她对五爷其实并不担心,不过还是小心为妙。
  方钰显然有些惊讶于她和皇子之间密切的关系,不过她也无暇解释,跟着那随从出了衙门。
  一般而言,除了太子以外的皇子成年后就会被遣到封地去,能在京师建府的,五爷恐怕是头一份。柳青抬头看了看门前那块鎏金的匾额,不禁赞叹五爷超然于众皇子的地位。
  此地在小时雍坊的南侧,离衙门倒也不算远,柳青便更放心了些。
  随从带她一路穿过游廊,到了后院。
  朱洺穿了身青织金妆花的飞鱼服,背朝着她站在院子中央。他手中紧握着一把嵌百宝的角弓,健壮的手臂稳稳后拉,羽箭骤然离弦,划破了空气,稳中红心。
  “五爷。”
  柳青走到一旁向他行礼。
  朱洺眼下带着两团淡淡的乌青,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他接过下人奉上的箭,又射了出去。
  柳青一下子就觉出他不高兴。以往他虽然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却是很要和她说话的。今日他却好像周身笼着一层怒气。
  他这样接连射了几箭,完全把她晾在一边。她不禁开始回忆,她究竟哪里惹了这位爷,可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她只好主动凑上去。
  “五爷射艺高超,小人佩服。”她奉上一个笑脸。
  五爷的弓刚张起来,听她这么一说,又松了力气。
  “你和沈君常究竟什么关系?”
  柳青被他问得一怔,他好好地问沈延做什么。
  “……回五爷,沈大人是小人的上官,仅此而已。”
  朱洺看了她一眼,一把精致的角弓咣地摔到地上。
  他一整夜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想着一早去衙门找她说说话散散心,结果他居然看见她和沈延两个人光天化日之下你侬我侬、情意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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