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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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胁迫婚姻不可取,早婚害儿又害女;
  人生大事非儿戏,三媒六聘结连理。
  由于话术过于官方,百姓们将信将疑,甚至有熟人对他说:“孟老板,你要是受人胁迫就眨眨眼。”
  孟老板小小的眼睛瞪的溜圆。
  又过了好几日,民间争相嫁女的风波才渐渐平息下来。
  这件事给怀安带来的后果却非同小可,不知道老爹怎样得出的结论,认为他被绑架的根本原因在于作业太少,又给他加了两篇大字和一段文章。
  于是给祖母送老花镜的时候,趁着老人家高兴,又赖在祖母身边吃吃喝喝,就是不回主院。
  说好了休息一天,凭什么还要写字背书?拒绝作业加码!拒绝填鸭教育!
  他今天就在祖母这里,说什么也不会出去的,老爹来了他就藏起来,儿子还敢搜老娘的院子不成?
  只要他不露面,老爹就没办法把他带走!
  院子里的石榴树熟了,像一颗颗小红灯笼缀满枝头。
  沈聿下衙后到处找不到儿子,找到老太太处,听到石榴树上有细微的沙沙声,就在树荫下坐了下来。
  “都说了你儿子没来过,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老太太总想撵儿子回去,好让小孙子赶紧从树上下来吃石榴。
  “儿子来陪母亲,关那小子什么事?”沈聿洗净了手,用小刀沿着石榴的棱部划开几道,熟练的掰成五块,将红透了的石榴籽剥进琉璃碗里。
  老太太轻摇小扇,瞥他一眼:“你最近忙吧?都瘦了不少。”
  “还好。”沈聿浅笑着将半碗石榴籽端到母亲眼前,又问:“母亲,怀安拿回的叆叇您试过了?”
  “是啊!”老太太脱口而出:“可真是个好东西,戴上以后啊……”
  恍悟到出卖了怀安,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聿欣慰地笑道:“母亲觉得好用就好,不枉儿子一番波折寻到此物。”
  老太太疑惑的问:“这东西是你拿回来的?我还以为是怀安。”
  沈聿道:“他哪有那份细心啊,母亲,您还得指望儿子。”
  话音刚落,从树上跳下个人来,瞪着眼鼓着腮,怒气腾腾地说:“爹,您这么大个人,怎么跟小孩儿抢功呢?!”
  第130章
  沈聿故作惊讶:“你怎么在这儿?我正找你。”
  怀安:……
  老太太眼睁睁的看着孙子被儿子掳走, 摇头叹气,对身边的李环媳妇道:“你说这孩子不缺鼻子不却眼的,怎么净干傻事呢?”
  李环媳妇笑道:“是老爷的道行太高了。”
  ……
  怀安站在自己厢房的书桌旁, 一脸苦大仇深。
  沈聿要为他重新拟定作息,手上的毛笔运笔如飞,一行行方正整齐的馆阁体跃然纸上,须臾间就写完了好长一篇时间表。
  他规定怀安以后除了随他进宫讲课的时间外, 每天卯时起床,晨读半个时辰方可吃饭,他会在前一天晚上列好当日的任务, 上午背书, 下午作诗、练字, 晚饭之后检查当天的功课, 然后讲解经义,准备第二天的内容。
  怀安半晌才阖上嘴,颤抖着声音说:“爹, 我才只有十岁。”
  不是高三冲刺!
  沈聿道:“我知道。”
  “您是打算让我去考状元吗?”怀安问。
  “状元?恐怕还差点火候。”沈聿说着, 又提笔准备添上几条。
  “不差了不差了!”怀安拉住他的手:“再加功课,我解手都要跑着去了!”
  沈聿苦口婆心的劝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哪个读书人不是这样过来的, 你已经十岁了,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了, 完全按照时间表作息, 身体是完全可以承受的。”
  怀安重新浏览他的作息表, 值得一提的是,睡前还是有半个时辰自由活动时间的, 至于是画画还是出去活动,由他自行决定。
  “为什么是睡前活动?”怀安道:“深更半夜的,我上哪儿活动去?”
  沈聿但笑不语,没处活动才安全。
  怀安冷静了一下,试图重新掌握平等沟通的节奏:“爹,大人应该专注自己的事业,不能把太多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嗯,然后任其发展,养成个纨绔膏梁,辛苦成就的事业一朝尽毁。”沈聿道
  怀安:……
  他竟无言以对。
  “娘!”怀安连哭带嚎的往外跑:“我是不是我爹亲生的啊!”
  许听澜正在堂屋里和玲珑对账,头也不抬的说了句:“不是。”
  “哎?”怀安哭声都停止了。
  “你是孙猴子亲生的。”许听澜十分笃定的说。
  这个家,是真的待不下去了!!!
  ……
  “你还真打算让你儿去考状元?”许听澜听着丈夫给儿子安排的作息,也有些心疼,只是当着怀安的面不能拆丈夫的台罢了。
  “考什么不重要,最近京城太乱,这孩子冒冒失失的,绑也要把他绑在家里。”沈聿道出了真实原因。
  “京城乱?”许听澜觉得街市上平静的很,治安比起前几年不知好了多少倍。
  “暴风雨来临之前,都是风平浪静的。就快乱起来了。”沈聿道。
  许听澜疑惑道:“听你这口气,好像盼着京城乱似的。”
  “嗯,”沈聿道:“如今的朝廷,怕的是一潭死水古井无波。乱才好呢,乱则生变,不变不通,不破不立。”
  许听澜不再问下去,只是问:“既然这样,索性直接跟你儿说明原委,省的又哭又闹。”
  “告诉他?”沈聿笑道:“我担保他第一个跑出去看热闹。”
  许听澜嗤的一声笑了,这倒是真的。
  “没办法,让他委屈他两三年,也收收心,等大一点送去国子监,就省心了。”沈聿道。
  许听澜越听越替国子监感到不安:“万一他把国子监给拆了,怎么办?”
  沈聿面色平静的说:“一百多年前,有个公然闹事的监生,被太*祖皇帝砍下脑袋悬挂在旗杆上。”
  许听澜倒吸一口冷气。
  沈聿道:“五六岁叫童真,七八岁叫顽皮,十来岁再胡闹,那叫作奸犯科。过不了多少年,他也要做人丈夫,做人父亲,咱们当爹娘的,不可能陪他一辈子,怀铭是他亲长兄,可再怎么亲,也不会像他的爹娘一样,这对怀铭也不公平。”
  许听澜点点头:“也是,不图他功成名就、扬名立万,但求他走正道,担得起自己的人生。”
  “是这个理。”沈聿道。
  二人没有再过度焦虑,那毕竟是三年后的事,说不定三年以后,他们的小儿子突然就开窍了,转性了,稳重了,毕竟夫妻二人的头脑性情摆在这儿,孩子长大后应该不会太离谱。
  ……
  东华门内有一座撷芳殿,清一色的绿瓦红墙,在巍峨壮阔的宫城之中并不醒目,甚至稍显逊色,但这个地方曾出过几任太子,足见其地位超然。
  荣贺还未册封太子,但皇帝给他配备的讲官,都是既有学问又有资历的大儒,足见寄予厚望。
  四下无人,怀安扯着嗓子干嚎,跟好友控诉他亲爹的惨无人道。
  荣贺比他嚎的还大声,他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为什么不跟着怀安作妖了?因为要日复一日的早起读书,一年只有五天假。
  怀安瞬间觉得自己没资格哭了:“还是你比较惨。”
  荣贺的嚎叫声更惨烈了,直到沈聿拿着书本进来,怀安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怎么了?”沈聿问。
  怀安道:“下月皇后过寿,殿下要登台表演,提前开开嗓,彩衣娱亲嘛。”
  “呜呜呜。”荣贺道。
  “他说他排练的是昆曲。”怀安又道。
  沈聿叹了口气,拿出一本书来:“臣今日侍讲《资治通鉴》,这是下月经筵将要讲到的内容,到时百官各抒己见,殿下去听一听,也可开阔眼界,在此之前,臣先选出几卷,为殿下通讲一遍。”
  荣贺点点头。
  沈聿讲完一卷,便让他们自行练字,匆匆往乾清宫而去。申时左右要开廷前会议,讨论宗禄问题,宗人院归礼部管辖,他这个礼部堂官是不得不出席的。
  参与廷议的无非是内阁阁臣、六部九卿,这些变态的科举制度筛选出来的人尖儿凑成一局,八成时间都在引经据典的吵架。
  皇帝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插不进一句话。因为有些典故他压根就听不懂,只知道在骂人,但又不带脏字。最怕的就是这些人突然停下,要他评理,他既没有先皇的头脑,又没有先皇的手段,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首辅。
  郑迁此时会和几句稀泥,然后进入下一轮争吵。
  吏部尚书姚斌,人送绰号“姚把子”,为人强势耿介,又身居天官,几乎与内阁分庭抗礼,他主张用强硬的手段打压宗室,达到为朝廷减负的目的。
  但郑阁老主张温药滋补,循序渐进。
  朝廷的大部分方略,就是在这样的争吵中拟定的,譬如内阁次日呈上的《宗室要例》。
  大亓建国百余年,宗室迅速膨胀,人数十倍于初。国库不堪重负,必须出台一系列政策解决这个问题。
  在皇帝的首肯之下,朝廷终于要对宗室下手了:一是减少宗室的俸禄,将一些不成文的赏赐和经济优待取消,亲王就藩后,在京城的养赡田将全部收回入官,耕牛给民耕种,工匠兵卒恢复原役,每年征收的子粒银上缴国库;二是控制宗室人口,限制宗室妻妾数量,限制子女封号数量等。
  此方略一经公布,居京的宗人聚集起来,集体到宗人府闹事。宗人府大门紧闭,大宗令、左右宗□□丞、主事,上上下下,有爵的无爵的,有品的无品的,同时告病假,给他们来了个人去楼空,别问什么病,问就是流行感冒。
  宗人们不敢冲击官衙,纷纷涌上街头开始游行示威——既然朝廷不要体面,他们还有什么顾忌?
  郑迁见状,正要站出来稳定宗室情绪。
  沈聿拦住了他:“老师,要剜疮割肉,就不可能没有流血和阵痛。”
  郑迁痛惜的看着沈聿:“明翰啊,你中了姚滨的毒了!”
  沈聿不敢公然与老师发生口角,只能心平气和的劝:“您现在出去,他们必然要讨价还价,可是国库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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