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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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妫海境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神里暗藏着渴望,他是皇室血脉,生来尊贵,因为一出生就拥有的太多,反而搞不清楚自己真正追求的东西。
  “阁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献身。”白昼早就注意到了他投下来的影子,她用两根手指捏住针尾,迅速地向上甩去。
  妫海境没来得及防备,只觉得扎入自己某个穴位,忽而全身一软,从梁上狼狈地摔了下来。
  “扑通”一声巨响,引来了门外侍女的注意:“娘娘?”
  白昼垂眼看着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男人,他现在如刀上鱼肉,任人宰割,只要白昼叫人进来,他就再也无法离开这座皇宫。
  “境王殿下真是好本事,出入守备森严的皇宫,如探囊取物。只是境王殿下不知道陛下正在悬赏你吗?”
  “无事。”白昼稍稍提高音量,这话是说给门外的侍女听的,“只是有个东西掉下来了,你不用进来。”
  白昼故意吓他:“我听说,陛下专门养了一帮酷吏,无论是什么消息都能逼供出来。也不知道境王殿下的骨头硬不硬。”
  白昼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恐惧之色,可惜失败了。
  白昼拔掉了那根绣花针:“你这人还挺奇怪的,到底要做些什么?”
  白昼才不会去管这些事情,“祂”只是拿话吓吓妫海境。
  “我要离开京城了,以后再见,我们两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妫海境忍不住劝“祂”:“妫海城气数已亡,如今我皇兄已经安全离开京城,不日就要攻打进京,你不如早做打算。”
  “我知道他气数已亡。”
  “祂”的眼睛又不瞎。
  可是妫海境曲解了“祂”的意思,以为她纵然知道妫海城气数已尽,也不愿离开他。
  妫海境心下一片苦涩:“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但是在我心里你与王兄还有……我有恩,日后我一定会尽力护你周全。”
  白昼想了半天才勉强在记忆里找出一事,“祂”觉得这个人类有趣极了,“你王兄都没对我承诺什么,你倒是挺懂得感恩。”
  白昼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松开:“看在这句话的份上,我今天就不叫人来抓你了,你走好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过来?”
  “为什么?”
  “因为我要走了,在走之前,想来和你道个别。”
  第11章
  “和我道别?”白昼不懂,反问他:“为什么?”
  白昼是神,但不是傻子,“祂”从原来巫马姳和妫海城的事情中发散联想,总不能巫马姳和两兄弟都有旧情吧?
  可“祂”的转世也没和“祂”说呀,在转世的记忆里,他们两个甚至都不熟。
  但白昼转念一想,巫马姳本来也不是大家想象中那种遵循三从四德的女子,人家只是长得温柔贤淑,实则一身反骨。
  万一呢?
  白昼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想从他欲言又止的神情中看出什么不为人知的八卦。
  他答得牛头不对马嘴,还掏出一枚玉钗送给“祂”。
  神灵更加不明所以:“送我的?”
  巫马姳幼年随疯道生活在山上,不懂晋朝习俗。当然白昼也不知道,就像人类不会观察一只飞虫的社会习性。
  玉有表达情意的作用。
  “这是一把防身匕首。”巫马境强忍住失望,将尖锐的锋对准自己,把安全的柄留给“祂”,“时局动荡,我知你常常身不由己,所以比起哥哥,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和处境。”
  “你能理解我?”白昼接过那枚玉钗,拿在手中把玩:“可你送我这个是为了什么?”
  白昼想了一下人类对女人的标准:“你不会是想叫我用这个在危难之际,殉节吧?”
  白昼笑眯眯地看他:“这是不可能的。”
  “不!”妫海境急忙说道:“我当然是希望你能有自保之力,无论将来是皇兄赢,还是陛下赢,你都能安然无恙。”
  “你这个人(类)操心得好多。”白昼随手将发钗钗进盘起的发髻上,“行了,你可以走了。”
  其实那时候妫海境还不懂白昼看他的眼神,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在“祂”眼里,他像只可爱又寿命短暂的小家伙。
  喜妹是第一个发现白昼头上多了东西的人:“奇怪,我好像没有见过这只钗,是我梳进小姐的头发里的吗?”
  不过还没等白昼说话,喜妹已经找好了理由:“看上去像是陛下赏赐小姐的东西,最近陛下赏了好多,我都要数不清了。”
  白昼也没有额外解释。
  喜妹见这里没有其他人,说:“我本来还以为陛下会因为老爷和少爷的事情迁怒小姐,如今看来陛下是真心的。”
  在所有人看来,妫海城虽然不是明君,却是个痴情种子。巫马姳的父亲和陛下的弟弟联合起来造反,陛下却因为巫马姳宽恕了巫马一族的人。
  就连尉迟嫣婉也不得不承认:“陛下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一个女人,也许他是真心的。”
  白昼近来从好多人嘴里听到真心二字,“祂”对此是这么解释的:“真心叫做得不到和已失去。”
  尉迟嫣婉听到后若有所思:“所以世上没有真心吗?”
  “当然有的。”
  “那阿姊遇到过吗?”
  “当然。”白昼幽幽地叹气:“对我来说,他是已失去。”
  白昼年轻的时候谈过几段恋爱,那会儿“祂”按照人类的年龄算还是个少女,对方勉强算作“祂”的初恋。
  可后来在众神归墟的那一场巨变中,他突然冲出来,妄图替身为神明的“祂”挡劫,最终神魂俱灭。
  尉迟嫣婉小心翼翼道:“所以他是贤王殿下吗?”
  谁不知道当今陛下作孽,强拆了一段美满姻缘。
  如今百姓之中传得沸沸扬扬,说皇帝兄夺弟妻,君夺臣妻,说那巫马小姐和贤王殿下本是一对神仙眷侣,谁料到陛下横刀夺爱。
  大丈夫焉能忍夺妻之恨?这下民间都给贤王殿下的造反找好理由了:这不能怪贤王殿下,怪只怪妖妃祸国,使得兄弟阋墙。
  “不是。”
  尉迟嫣婉更好奇了:“不是贤王殿下会是谁?”
  白昼没有回答,因为“祂”也记不得对方的名字。纵然他为“祂”而死,也不能在神明漫长的岁月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哎,也对,宫廷之中怎么会有真心,那我猜是乡野中的贫穷少年,寒窗苦读的状元郎……”
  白昼问:“你最近又看起话本了?”
  尉迟嫣婉似乎极为喜欢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可白昼泼了她冷水:“这些话本都是穷秀才写的,就是为了骗你们这些富贵小姐,为了爱情冲昏头脑,谁和你说穷男人就有真心?话本说的?你要为了他的真心去和他住茅草屋吗?”
  尉迟嫣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还是算了,真心不能当银子用。”
  尉迟嫣婉虽然骄纵,但也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江南特供的蜀锦,是上百位绣娘绣了整整一年,才绣出这么一件衣裳。
  说起自己的荣华富贵,尉迟嫣婉又开始发愁:“我听春生说,现在外面的世道乱得很,我虽然不喜欢妫海城,可他要是不当皇帝,咱们的舒服日子就没有了,我和阿姊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地说话聊天了。”
  尉迟嫣婉忍不住埋怨道:“他也太没用了,他是先帝钦定的正统皇太子,竟然连祖宗的家业都守不住,每天就知道饮酒享乐,也不想想将来贤王攻打入京,他还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吗?”
  现在的形势已经很糟糕了,朝廷的军队节节败退,皇帝却声色犬马不务正业,与美人夜夜笙歌。
  不过大家都知道的是,无论陛下有多宠爱别的美人,对于巫马小姐的宠爱都是独一份的,陛下每天傍晚都会去巫马小姐的宫中坐一小会儿。
  可是与大家想象中的情景很不一样,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旖旎的气氛,白昼在自顾自地看书,“祂”喜欢看人间的精怪故事,偶尔能从中看到熟人的痕迹。
  妫海城神情复杂地看着“祂”。他本来想搞一场盛大的册封典礼,可冥冥之中总有一股力量在阻止他,每次不是衣服坏了就是祭台塌了。
  一直拖延至今。
  他今天望着“祂”,突然想不起来“祂”是否一直都是这个模样。他心里竟生出一种恐惧感。
  自从“巫马姳”入宫来,他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主要是妫海城突然变得力不从心。
  那天他在兰妃殿吃了个闭门羹,转头找乐坊的歌女发泄,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行了。人的身体不行,心情也变得阴郁,妫海城现在完全就是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
  他对册封白昼的事情倒是挺执着,封妃不行,还要皇贵妃。
  妫海城似乎是一下发现了他对巫马姳的亏欠,想要实现所有承诺。
  他极力期待来自白昼的回应,只是无论是送过来极其华美的贵妃礼服和头冠,还是其他的什么,白昼都反应淡淡。
  尉迟嫣婉还挺有兴趣,兴致勃勃地拉着白昼试衣服:“这件你穿起来一定好看,试一试嘛!”
  尉迟嫣婉近来在白昼面前,愈发小孩子心性。白昼总有种养了个女儿的错觉,在她的百般“哀求”之下,祂无奈答应:“好吧。”
  等到白昼换好衣服出来,尉迟嫣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晋朝有祭神的古老习俗,所以爱在衣服上用一些神兽图纹。
  这件红色朝服上就用了煌鸟的图案,煌鸟尾有九片特殊的羽毛,会随着当日的心情变换颜色,据说是一位上古神明的坐骑。
  所以长袍拖在地上的时候,窗外的光照应在上面,竟有变幻的五彩流光,此乃变色锦。
  “阿姊,你看上去真像一位神女。”尉迟嫣婉说:“如果世上真的有神女,一定和阿姊无二。”
  祂站在窗边,面容半隐在光线之中,似真似幻,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祂听了尉迟嫣婉的话,也只是微笑,问:“为什么?晋朝不是有祭神的传统吗?”
  晋朝的祭神传统已有上百年,每一任国君初继任后都会大肆操办祭神典礼。
  据说,祭神礼的由来是因为初代国君曾误入仙山,得仙人点拨,以此创立基业。
  可是几百年过去,谁也不知道那位仙人姓甚名谁,长何模样,祭神礼也越来越敷衍,到了这一代国君,甚至不再登山祭神。
  “我记得娘亲和我说,在我娘小时候,祭神礼祭祀的是一位神女。”尉迟嫣婉说:“可是,我一直以来见到的,是威猛高大的男子神像。”
  第12章
  人间有世家大族,也有修仙者,两方互不干扰。如果从高空俯瞰地面,可以看到皇朝的统治位于中央,而修仙者所处的仙山位于四周,像大圆包裹着小圆。
  仙山陡峭,空气稀薄,并不宜居。而修仙者之所以被称之为修仙者,说到底他们还是人,不能脱离肉身的束缚。
  所以一些门派只是聚集在仙山脚下,并不敢深入。
  据说仙山上有仙人养的异兽,有的性情温顺,有的凶猛无比,但他们都极其讨厌入侵的外来者。
  可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大家想要悟道成仙的欲望,常有人入山隐修,希望能在仙人之地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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