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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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茂大恩,吾难还矣。
  当日夜里,韩忠彦仍旧未露面,但照例给练蕉院送来了进补的吃食,不过还多附了一件顽物。是一把未开锋的小匕首,嵌着红珠翠玉,很是精致。
  无锋、藏锋哼韩嘉彦冷笑一声,将匕首丢进了书案旁的画缸中。
  正月廿三,考试第三日,试论。今次的论题是皇极之道,出自《尚书middot;周书middot;洪范》:皇极:是建其有极。敛时人福,用敷锡厥庶民。惟时厥庶民汝极。锡汝保极: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人无有比德,惟皇作极。凡厥庶民、有猷酞有为守,汝则念之。不协于极,不罹于咎,皇则受之。
  她顿觉惊愕,暗道出试题的范百禄胆子真大,竟然直接切中了党争要害,让举子来写论。若是文章分寸没有把握好,恐怕就直接黜落了。
  随即她忽而反应过来,这不该是范百禄的意思,难道是官家?
  按照惯例,官家一般不会过问省试出题,但范百禄是官家的筵经师,几乎日日与官家接触,官家兴许通过范百禄,影响到了省试论题。否则以如今太皇太后与旧党把持朝政的局面,老于官场、且本身就是旧党立场的范百禄,不敢也不会出这样的试题。
  她无声一笑,思忖片刻,已有文章在胸中。这一日她并未抢先交卷,而是仔细斟酌了几番,写了篇相对中规中矩的论交了。她只需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出错,就没问题。
  不过她也并未僵等至酉时,约莫未时出了考场。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她刚一出来,正好撞见道路对面的尚书省官衙门阙下,她的兄长韩忠彦正长身鹤立。紫锦公服外罩着黑裘领大氅,手中捧着暖手的手炉。头上的方顶硬乌纱官帽,两侧的幞脚平直伸出,仪态威正。有车驾正在候他,但他并未上车,一直遥望着贡院门口。
  瞧见韩嘉彦出来,他无声凝望了他片刻,才转身上了车驾离去。
  韩嘉彦眯了眯眼,心下再度起疑。他这是专程候她出来,只是单纯出于关心,还是在监督她是否行举跳脱,过于招摇?
  这日夜间,韩忠彦未归,练蕉院内也静悄悄,一夜未有人前来打搅。
  正月廿四,考试第四日。今日是诗赋进士科的最后一场试,内容为子、史。子部分为儒家、兵家、法家、农家、医家、天文算法、术数、艺术、谱录、杂家、类说、小说家、释家、道家十四类。史部分为正史、编年、纪事本末、别史、杂史、诏令奏议、传记、史钞、载记、时令、地理、职官、政书、目录、史评十五类。
  这一项考试范围极广极杂,题目也相对多,测的就是考生的学识渊博程度。
  这项考试对于韩嘉彦来说,实在没什么难度。以她遍览万籍堂和极强的记忆力的帮助下,轻轻松松便拿下了这场考试。
  至此,省试进士科所有考试目类已然结束,接下来还会继续进行一些工算、制科、武举等考试,至二月初考试才会全部结束。
  然后便是漫长的阅卷时间。考生们大约需要等十日左右的时间,至二月中旬,省试才能定等放榜。放榜之后,至二月末三月初,才会举行最后的殿试。
  韩嘉彦出贡院时,就遇见了一众刚刚结识的举子,他们正专程等她:
  师茂兄,可找着你了。今日考完,定要好好庆祝一番。说话的是朱绂,他比韩嘉彦还小一岁,年轻英俊,满面红光,看上去非常兴奋。
  圣与这是打算怎么庆祝?韩嘉彦问道。
  那自然是要有美人作陪啦,我等正打算去白矾楼,师茂兄意下如何?
  啊某就不去
  诶,师茂兄可别急着拒绝。白矾楼那位绝色美人,师茂此前是否见过?张坚庭笑着打断她,问道。
  你说的是李师师?韩嘉彦迟疑着问。
  正是!
  十五年前,李师师以十三岁的年纪在汴京声名鹊起,彼时已然八十五岁高龄的著名词人张先张子野专门为她作词牌《师师令》:
  香钿宝珥。拂菱花如水。学妆皆道称时宜,粉色有、天然春意。蜀彩衣长胜未起。纵乱云垂地。都城池苑夸桃李。问东风何似。不须回扇障清歌,唇一点、小於珠子。正是残英和月坠。寄此情千里。
  此后,她先后与晏几道、周邦彦、秦观等词人来往密切,多有词曲唱和。如今这位师师姑娘二十有八,正是风韵醇美之时。
  某自幼在外,也并未踏足汴京的风月场,家中管教甚严韩嘉彦还当再拒绝,就再度被朱绂打断:
  走罢!某知道师茂兄洁身自好,咱们只是去吃个酒罢了。
  他上来抓住她手腕,十分热情。韩嘉彦一时抵触,差点翻掌将他推出去,好歹是咬牙攥拳忍住。
  近来师师姑娘唱了一曲新词《减字木兰花》,好听得紧。这是秦少游新词,趁着大比这几日师师姑娘回白矾楼,师茂兄可得去听听,不能错过。张坚庭又劝。
  韩嘉彦踟蹰,见谢盛、宗泽亦在他们之中,并不打算离去的模样,心下无语。
  文人雅士、官宦士子出入秦楼楚馆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她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什么借口拒绝,若是态度过于生硬,反倒会惹人怀疑。她想了想,还是先顺了这帮人的意思,届时再找机会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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