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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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让他如今作出这样一反常态的决定。
  容凌和徐靳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了解他。
  他忽然意识到,这两人不仅认识在他之前,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羁绊。
  这让他心里不是很舒服。
  “你出去吧。”他闭眼揉了揉眉心,神色倦怠。
  徐怀不敢多言,垂眸退出去,不忘替他关上书房的门。
  那天晚上他难得睡得不是很好,手机在手里转了几次又搁下。
  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到底还是作罢。
  这个点儿打电话过去问这种莫须有的事情,未免也太落下成了。就算真有什么,日后再说吧。
  只是,之后他有好几次忍不住旁敲侧击地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
  他自己听着都觉得阴阳怪气了,偏偏她还无所觉察的样子,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单纯呢,还是单蠢?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说徐靳脾气不好,要是被他骂了,别生气,回头跟自己说。
  他本意是在内涵徐靳,偏偏她根本没有听出来,说:“徐导很厉害的,我跟着他学到了很多。”
  气得他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不久后徐靳邀他去闻弘政名下的一处滑雪场滑雪,他问她想不想去。
  钟黎眼睛亮亮的,跃跃欲试得很,偏偏嘴里还要拿姿态两句,说她不怎么会。
  他在心里轻哼,本来不想去的,忽然改了主意。
  其实他那天本意也不是刺探什么,他也没那么小气,只是,看到她和徐靳的一连串交流时,忽然就想那么问上一句,他就问了。
  徐靳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表面云淡风轻,但竖起尖刺本能的防备姿态还是让他心里微沉。
  他了解徐靳,他不是个计较的人,这实在反常。
  但他那段时间忙着处理华众的事情,无暇顾忌这等小事,也就搁置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在乎钟黎和徐靳的那些心照不宣的交流?
  时间在他不留意的时候悄悄溜走,他们的关系似乎也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拉得更近了。
  真正让他和钟黎的关系陷入僵局、将她和徐靳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是在闻弘政那件事之后。
  他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第一次那样失控,对她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钟黎望着他的眼神,倔强中带着屈辱,好似一柄尖锐的小刀在他胸腔上狠狠划过。
  挽回的话梗在了喉咙口,因为她失望悲哀的眼神定定注视着他。
  她的自尊心一直很强,看似柔软可欺,其实并不是那样。
  他们在一起时她指使他的时候可一点儿没闲着。
  有点怕他,但不多。
  钟黎待在徐靳那儿的时候,他心里如烈火烹油,煎熬得很。
  理智告诉他,徐靳靠得住绝对不会背叛他,他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可情感上,他还是耿耿于怀。
  夜深人静时,他一个人站在万丈高楼的落地窗前抽烟,烟灰缸里揿灭了一根又一根。
  辛辣苦涩的味道填满了胸腔里的每一寸地方。
  手机拿起来又放下了,到底没有拨出去。
  他给了自己几天的冷却时间才去找她。
  那天晚上,他远远将车停在路边,看着她和徐靳自在地坐在烧烤摊边玩笑,一直看了很久,久到他俩都察觉到转过头来看他了。
  不如不来——那一刻,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内心云起云涌,面上却一派冷然的平静,平静到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戴着面具看着这两个他最熟悉的人。
  可他要是走了,岂不是更称了别人心意?
  他走过去自请自坐,跟徐靳聊天。
  他刻意没搭理她,余光里果然看她一副心虚的样子,不知怎么,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就这点儿胆子。
  那天他心不在焉地跟徐靳聊了两句就把她带回去了。
  本想要说些缓和的话,可脱口而出的的话还是把两人的关系再次弄僵。
  她果然也被激怒,狠狠怼了他一通。
  他心情竟然莫名很好。
  他们又和好了。
  像这样的摩擦在那四年里的中后期里变得愈加频繁,不过,每次吵得凶、和好得也快。
  有一次两人因为一件小事发生口角,她当场就跑了出去。
  他原本还在气头上,见她没影了,心里才慌了,边疾步出去边打电话给一兄弟,他在附近巡逻,忙叫了一帮人替他去找。
  电话打了好几个她都没接,到了后半夜,还是徐靳打给他说钟黎在自己这儿,让他放心。
  似是怕他误会,又解释说他是在h大门口偶遇她的,见她穿着睡衣一个人才捎了她一程。
  “我知道了,你帮我把人看好。”他无甚情绪地把电话挂断,兀自望着沉冷的黑夜默了很久。
  不至于这么小气,但多少还是不那么舒服。
  这种感觉不是他的主观意念能控制的。
  那次吵架他冷了她一段时间才去找她,原以为她会主动来找自己,没想到连条短信也没有。
  小丫头倔强起来,是真的六亲不认。
  他想他比她年长那么多岁,不应该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晚上,他处理完工作就提前离开了办公点。
  “先生,去哪儿?”路上见他没有开口,只让沿着东边开,司机忍不住询问。
  “万柳。”容凌淡声吩咐。
  徐靳最近为了拍戏方便,把钟黎安置在那边。
  他一早就跟他说过。
  那地方容凌也来过两次,风景不错,只是他不常驻,园艺布置得很粗糙,前些日子过去一趟,中庭已经长满了杂草。
  容凌茶余饭后跟他提起一次,徐靳满不在乎地说,又不住,花那心思捯饬?荒草丛生的,也挺有野趣,就这样吧,摆烂。
  车停在门口,容凌下来,首先朝高台上望去。
  东边飘出去的中庭小高台竟意外拾掇过,杂草早拔除干净,一副精心修缮、宜室宜家的样子。
  哪里还像是不拘小节的徐靳的做派?
  他常挂嘴边的就是“我一大老爷们要这么细致干嘛”?
  我又不养一小姑娘,要那么养人的风水?
  容凌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步进入院门。
  徐靳在中庭招待他,亲泡一壶雨前龙井。
  傍晚的庭院里,斜风细雨,落叶萧萧,晚霞却是刺目的橘红。
  此情此景,多少有些不相称的格格不入感,怪异得很。
  容凌叠着腿坐在藤椅上低头喝茶,喝得很慢。
  徐靳没喝,将茶杯搁在手边,径自点了一根烟,笑道:“终于想到来领人了?”
  “最近忙。”容凌低眉笑笑,“她在你这儿还安分吧?”
  “挺乖的,让学习就学习,给讲戏就听着。”
  “那是你调-教得好。”容凌瞥一眼茶面上漂浮着的几片绿叶,方才还蜷曲着,那么小的几片,如今已经尽数舒展,竟然胀大了很多倍。
  有些事儿就是如此,不能只看表象。
  他不知怎么就轻笑了一声,只是眼神有些冷。
  透着那么几分自嘲。
  徐靳也听出了他语气里那几分不明意味,吸一口烟,觑他:“小五,你有话不妨直说。咱们认识几十年了,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容凌笑了,正色看他:“看来你懂我的意思。老徐,你如果真对她没想法,何必这么敏感呢?”
  他说一句他就迫不及待地还击了。
  这不像徐靳。
  气氛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庭院里,落针可闻。
  远处正清扫的园艺工人似乎都感受到了这种无声的对峙,忐忑地朝这边望来。
  见两人只是微笑地望着彼此,似是在聊天说事儿,又收回了目光,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徐靳指尖的烟已经逐渐燃尽,容凌略略抬手,提醒他。
  徐靳回过神,不太自在地将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烟灰缸底有水,火星子被迫熄灭时发出不太和谐的“滋滋”声。
  徐靳皱了下眉,下意识碾了一下指尖。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继而是水杯摔落在地的声音。
  两人齐齐望去,原来是钟黎。
  她不慎将保温杯失落,好在是不锈钢材质,没有碎片溅起。但她仍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声抱歉,弯腰去捡那瓶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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